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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与“走”—小说内部的逻辑与反逻辑》读记

《“走”与“走”—小说内部的逻辑与反逻辑》读记

作者: 清言卿语 | 来源:发表于2018-11-06 22:34 被阅读5次

一、水浒林冲的走,逻辑一致性

先看林冲风雪山神庙,林冲这个人物的“走”,在走与不走之间体现的巨大张力和水泼不进的严密逻辑。

与李逵的一片天真烂漫不同,金圣叹评价: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劳,做得彻,都使人怕。

在故事中,他首先是使人恨的,恨他的怂,恨他的优柔,恨他的不争,然而也让人怜,怜他的不易,怜捉弄他的命运,和怜他不得不走的抗争。这其实是一面镜子,照见的是自己在现实中软弱和抗争的两难处境。

在性格的复杂性上,他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却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反面。他走出去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不想走的,然而又不能不走。在行动与内心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对抗和对立的力量。所以说演员中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这种巨大张力的表现,没有演员不怕的。

两件东西促成了他的觉悟,在现实中他其实是无路可走的,除了他最不希望走的反叛之路,风与雪。是这两个元素形成了完整的逻辑链,将事件高潮一步紧是一步的串了起来。

作者这么分析:

因为有雪,林冲才会烤火,才会生火,才会离开时处理火。因为有雪,雪把房子压塌了,林冲才无处藏身,才能离开草料场。某种意义上说,雪刁难了林冲,雪也拯救了林冲。

然后是风,如果没有风,草料场的大火也许就有救,只要大火被扑灭了,林冲也许还有生路。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如果没有风,林冲在山神庙里关门的动作就不同了,如何关门才是小说的重中之重。

入得庙门,再把门掩上,旁边有一块大石头,掇将过来,靠了门。

作者的逻辑分析开始了:

这一靠,小说精彩了,一块大石头突然把小说引向了高潮。为什么?因为陆虞侯、富安是不可以和林冲见面的,如果见了,他们就不会说那样的话,林冲就不可能了解到真相。换句话说,小说顿时就失去了它的张力,更会失去它的爆发力。是什么阻挡了他们见面的呢?毫无疑问,是门。门为什么打不开呢?门后有一块大石头。门后面为什么要有一块大石头呢?因为有风。其实是风把陆虞侯与林冲隔离开来。

大石头不再是大石头,它是麦克风,现场直播了惊天阴谋。它让林冲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用吴思在《血酬定律》里所说的血线:林冲实际上已经进入到血线以下,不反必死,反可能反而有生路,那还需要选择吗?不反还等什么呢?

作者重新梳理逻辑关系:林冲杀人——为什么杀人?林冲知道了真相,暴怒——为什么暴怒?陆虞侯、富安肆无忌惮地实话实说——为什么实话实说?陆虞侯、富安没能与林冲见面——为什么不能见面?门打不开——为什么打不开?门后有块大石头——为什么需要大石头?风太大。这里的逻辑无限缜密,密不透风。

以上说的是林冲的走的水泼不进,密不透风的缜密逻辑,我以为以上内容是写得最有心得的部分。

作者提出另一个写作的逻辑:作家的能力越小,它的权力就越大;反之,他的能力越大,权力就越小。因为小说有自己的逻辑,作家只能顺着它写。

二、红楼梦里王熙凤的走,反逻辑性。

在另一个红楼人物王熙凤的“走”里面,作者看到了一个反逻辑的写法,他发现了大量的飞白,其实讨论了文学中的一个大问题,也就是实与虚的问题。发现了一本被删去的红楼,一本不写之写的红楼,一本将“真事”隐去的红楼,一本更厚,更广,更大,更深的红楼。它严重反逻辑。

其实红学发展这么多年,关于红学的显学可以说已经挖掘殆尽,比如大的诸如作者、结构、人物、篇目,分项比如诗词、建筑、造园、医药。只能开始向隐逸的方面考据,前些年比较红火的刘心武谈红楼梦就属于这个流派的一支,他认为小说在现实中都有很实际的映射。连康熙废太子都出现到了红楼的考据,也是很有意思的另类解读。王国维先生据说用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研究了红楼,案头虽有,未能一读。最有趣的要数高中时的语文老师,有一次喝醉了,满脸通红的在课堂上说,收集了大量文革时期关于红楼梦的研究史料,打算写一本关于红楼梦的书。也不知道是想通过红楼写意识形态的重要性,还是写关于意识形态的红楼梦,也不知道成书与否。我猜测少不了揭露资产阶级的万恶与腐朽,封建地主老财对劳动人民的压迫和剥削,代表人民群众的焦大,无师自通的具有极高的政治觉悟,你看他的思想性和批判性,一针见血的指出封建统治阶级:“只有门前的两对石狮子是干净的”。我至今很难想象翻身做了主人的焦大,会把荣宁二府积极改造成什么,一定不会是秦淮烟柳,风帘翠幕,很可能是东北解放前的大澡堂子。

话归正题,在写王熙凤的“走”,其实作者想通过在探望临死的秦可卿后,王熙凤的反常的行为描写,也就是行为反逻辑的部分,说出未写之写的红楼梦部分:王熙凤与秦可卿老公贾蓉的关系黑洞。它是通过留白之处联系起来的,让读者看到了除了人前我们熟悉的那个,精明能干,撑满全场,无微不至,充满权力欲望的王熙凤,还有人后那个步态妖饶,美不胜收,迫不及待,充满情色欲望的的王熙凤。

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也一样是:“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劳,做得彻,都使人怕。”的狠角色。

刚离开临死闺蜜的病房

作者是这样写的:

凤姐儿正自看院中的景致,一步步行来赞赏。

一步步行来赞赏,这是在秦可卿背后的王熙凤,它完全不符合一个人的正常心理秩序,和林冲一样,这个女人使人怕。作者被她吓住了,后背发凉,寒飕飕的,它太反逻辑。

这时候调情的贾瑞出现了,在决定收拾他之后,王熙凤的步态又出现了

于是凤姐儿方移步前来。

步态轻松、潇洒、从容。接下来是看戏,上楼,这时候

凤姐儿听了,款步提衣上了楼。

这个动作是多么妖娆,可以说是美不胜收。

在第一个场景里,出现的人物是临死的病人秦可卿,王熙凤心里没有人,在第二个场景里,出场人物是下流调情的贾瑞,王熙凤心里也没有别人,留下一个找死的鬼,第三个场景里,王熙凤问:爷们都往哪去了?,可惜爷们吃酒去了。

凤姐款步提衣上楼,虽然有那么一点着急,却一点不失身份。是贾蓉母亲尤氏说的“正经人”。

在红楼梦的阅读里,作者提醒我们,不光看红楼写了什么,还要看没写什么。

人情练达,精通事故的王熙凤为什么有这么多不通人情、不通事故的地方,这反过来说明红楼梦作者的通人情与通事故,如果你能读出未写之写的红楼梦。

这就引出更深一层的反逻辑,也就是文学中的留白,意会,言有尽而意无穷。有如绘画中的马半山和夏一角。不写之写,不画之画,无韵之韵,它是反逻辑的。这是东方美学的特质。

三、总结:

两本名著,两位书中名角,在“走”这个语义上的共同点上,触发了作者审美的不同点,作者看到了逻辑与反逻辑,看到了走与不走间的两难,看到了走的步态中隐藏的欲望,看到了作家能力与权力的关系,以及文学可以到达的不写之书的高度。

以上为读书摘记,有不少内容为作者原文,因为精彩,笔力不够,只好原文引用。也有一点个人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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