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这两日觉得头昏昏沉沉，心里也茫然若失，横竖不适地紧。但是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适。
夜色如水，小舟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月光。想起阿宣来。阿宣当真是个很好的人。一直对自己很好。不知道他做了王，是什么样子？他怎么会这样大动干戈呢？莫非是担忧我？他总是那么暖心的一个人。
小舟梦里又见到阿宣，他很开心，意气风发的样子。对小舟说要来寻她。小舟醒来，已是后半夜。小舟披衣坐起，月光下看到案上一封信。信上并未署名。
打开信来，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是阿宣。他在信中道：小舟，见字如晤。我不见你，已两年余。每每念你，度日如年。如今波折艰难已除，待我接你，任你处置。愿以此生，甘苦与共。
小舟只觉得心乱如麻。她觉得应该和阿宣说明白。如果因为自己，两国交战，自己万死不能赎罪。当年自己也上过战场，见过死伤无数。上位者总以为四海万民皆为己有，也当为己所用。可偏偏小舟从未这样想。她不是上位者。她吃过很多苦。见多很多草芥一般的人在这世上苦苦挣扎。没有人应该为了一人的情绪就去搏命送死。小舟想，这大约就是自己和王上，和阿宣的不同。
小舟想，既然阿宣能把这信送到自己案前，在宫中自然会有自己的眼线。再不然，就应该是有顶尖的高手暗中观察自己，才能如此精准的将信送来。
第二日，王上一整天都很忙。小舟想着信的事情，也没有去找他。到了晚上，小舟遣走了侍女。只自己一人在内院。她在水榭中坐了一会。拿出骨笛，吹起来。这个骨笛，是阿宣所赠。还记得，阿宣曾在一个月夜时对自己说：我若是天上的神仙就好了，只看着你一个人，只用实现你的每一个愿望。我的人生就像这夜幕。黑的看不到尽头，直到你出现。就像月亮一样，把这夜幕照亮。”然后他用这骨笛吹了一首曲子。很是哀伤的一首曲子。
小舟吹着，目光却在观察。直到她瞥到飞檐上月色下的一抹衣影。小舟佯作头晕，便往水中倒去。直到小舟在水中憋气，不动之时，那黑衣人飞身下来，将小舟救了出来。
小舟在他不备之时，点住那人穴道。道：带我去见你的主人。
经过一番曲折，那黑衣人答应替他传信。又过了五日，小舟在案前发现了字条。夜半相见。
今日王上一早就来了，带了小舟爱吃的点心。一见到小舟，王上就抱住小舟，道：昨夜睡得可好？有没有想我？
小舟听着王上的声音，心里觉得甜腻腻的。只是嘴上却不承认，道：没想。
王上脸色将要垮下来，很委屈的样子。小舟又道：着实没法想。你天天在我梦里出现。哪儿用得着想你。王上又高兴起来。
王上捧着小舟的脸，眉目温柔，道：小舟，我真的很想就这样和你在一起，直到我们老了，死了。也不舍得放开你。
小舟握住王上的手，道：为什么这么说，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吗？
王上笑了笑，道：没有，我是王上，能有什么难事？只是每每看到你，总也看不够，就怕你跑了。
小舟皱了皱眉，握紧王上的手道：我怎么会跑，你且放心，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王上突然严肃起来，直直地看着小舟，道：你说的可要当真，我的心在你的身上，你要是走了，就好像挖了我的心，我就活不了了。
小舟道：你说的这般认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让你为难了？你不要瞒我。当年我也是随你征战过的。你有心事，我也是能猜到的。
王上复又握着小舟的手道：这次的确没有什么，无非就是朝堂上的事情罢了。那帮老臣着实聒噪。每天吵得我头大。所以每天就盼着来看你。可是偏偏这几天又抽不出时间来。
小舟点点头，道：原来这样呀。看来处理国事比打仗还要难。当年你领兵打仗时候，倒没见你这样烦恼过。
王上笑了，抱着小舟道：世上人人都想当王上，殊不知王上是最不好当的。幸好，老天待我不薄，让我遇见了你。
王上是被大监催走的。说有紧急事情，需要王上去和大臣们商议。
待王上走后，小舟皱着眉，半晌没动。她自然知道王上在烦恼什么。有人翻出了自己的身份。如今朝臣皆怀疑自己便是那南黎的王后。此事已然非常棘手。每天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小舟想来，这件事情，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但是王上显然烦恼极了。
小舟觉得自己必须跟阿宣说明白。如果阿宣果然是拿自己做幌子，那自己又当如何呢？
想了很久，到了夜半，果然有黑衣人来。小舟一路跟随，走了七天，到了边界。待将出关卡之时，小舟犹豫了。天还未亮，夜色沉沉。她看了看城门上点点灯火。她知道，出得此门，外面不远便是阿宣的大军。出得此门，便有很多种可能。别人会有很多种猜测。而自己哪一种都很难辩驳。
终究还是出了门，来到一片树林，小舟停下来。对那黑衣人道：我便在此处等他来。
那黑衣人果然犹豫起来，小舟道：这件事我们来时便已约定好。如果有变，我虽无能，也不见得不是你的对手。
那黑衣人终于点了点头，去了。
小舟等了大约两炷香时间。果然见得阿宣匆匆策马而来。
阿宣显然很激动。他已经两年多没有见小舟。每日在心上刻画她的样子。如今得见，只觉得心中如潮翻涌。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奔来，将小舟抱在怀里。
小舟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好一会，阿宣终于放开小舟，眼里隐有雾气，道：小舟，我终于见到你了。
小舟看着阿宣，笑道：是呀，许久不见，你都是王上了。
阿宣顿时有些慌乱，道：小舟，这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虽然艰险重重，但是我一想到能再见你，再难我也觉得值得。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
小舟笑了，道：你何必着急，当王上自然是不容易的。我当日已经跟你说过，我们是朋友。说不上怨不怨的。
阿萱的眼神有些黯然，握住小舟的肩道：小舟，这两年多，发生了很多事，有很多变化，但是唯有我对你的心未变。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负你的。
小舟看着阿萱，道：阿萱，我真的没有怨你，我想当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那个婚约不作数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有你的责任要扛，家国要治，实在不要觉得亏欠我什么。千万不要被什么婚约束缚了。我们始终都是好朋友。这是不会变的。
阿萱慌乱了，眼神急切，道：小舟，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婚约束缚，我是真的心里有你。我爱你，要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做什么朋友。我要和你做的，从来只有夫妻而已。
小舟似被惊着了，她从来没想过阿萱是因为男女之情才一直要遵守婚约。她一直以来，都一厢情愿地相信是因为阿萱天性温厚，重承诺。
她的脑子里突然显过阿萱和她在一起的一幕幕。突然就明白过来，阿萱可能的确对她有男女之情。
小舟懵了，她实在不明白阿萱为什么会对她有这样的情绪。一直以来，阿萱对她都很温和，很守礼。就像春日里的风一样。
阿萱，见她这样，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小舟本能想挣脱，可是阿萱抱得很紧。阿宣道：这几年来，我受了很多煎熬，多少夜晚，我想到你，才觉得有一抹亮色。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小舟，你终于回来了。
小舟刚要挣扎，突然听到铁骑的声音，有一个声音道：你给我放开她。
那声音很冷，乘着怒火。
小舟回头，看到了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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