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六零后农村人的孩提时代,糖是不常见的,买糖必须用糖票,白糖、红糖、冰糖都稀罕得很。
甘蔗只是听说而已,蜂蜜也是见所未见,小时候对于糖果的渴望和向往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记得偶尔得到一块糖,一定是放在嘴里慢慢含化,不舍得舌头搅拌它,以使那幸福的甜味能尽量长时间驻留口腔。吃糖块时谁要是急不可待地嚼碎了吃,那是大逆不道的,伙伴们会鄙视之,讥讽他真傻、真土。连糖块都不会吃。
记忆中的野味甜食也有一些,寻找它们的过程充满快乐和渴望,但有的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茅草多生长在渠沿汪边,其根为白色竹节状,挖出来用衣服下摆蹭一蹭或在胳肢窝里撸几下,就可咀嚼它享受甜味了。初春,茅草发芽,会先长出尖蕊,把它剥去包皮,露出絮状乳白色的蕊,它又软又甜,很好吃。我们叫它“渣艳”,可能各地叫法不同,也不知学名叫什么。
酸泡子多长在玉米地和地瓜地,外形像小灯笼,里面有一个浅黄色或紫色的小圆球,名字虽然叫“酸泡子”,其实它成熟后是甜的。大多数情况不等成熟就摘没了,如若偶尔遇到个紫的,那可是捡了个大漏。
龙葵在生产队粪堆旁、荒地里常见,其果圆球状豆粒大小,多粒共枝,果粒由青变紫,深紫至黑即为成熟,甘之如饴。
马包99.9%都是苦的,极幸运的人会遇到甜的,这确是小概率事件,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虽如此,仍会执着地从苦中一直尝下去,抱有侥幸心理去渴求那个千分之一。尝马包时并非一口咬开,而是掐开一个小口,用舌尖小心地轻轻舔一下。尝遍千万苦,方的一分甜,这就是童年的一种况味。
鲜高粱桔啃去外皮,咬上一大口禳,嚼碎吸汁吐渣,与现在吃甘蔗一样。其皮锋利似刀,划破手指和嘴唇是常有的事,虽有血的代价,但也在所不惜。
蒲棒幼蕊微甜,吃一小口或嚼一大口。採它要到水里去,扎破脚划伤腿也不在乎,採一大把蒲蕊,边走边啃,弄得两腮帮子蕊末。
蔷薇顶端嫩茎也是甜的,咀嚼起来有点脆。
姥姥瓢,学名叫萝藦,是多年生草木植物,多生长在残垣断壁处,茎折断会流出白汁,其果类似秋葵,但短而粗,呈纺锤形。吃的是壳内的白蕊,微甜。
在庄稼地里拔猪草时会遇到野甜瓜,人们都叫它“腚栽瓜”,瓜像大马包,多数长不大。遇到它很兴奋,用农作物叶子严实地盖住它,并在不远处放一块大石头或插根树枝以做记号,隔三差五去看看,往往到最后估计好熟了再去看时,只剩瓜秧,眼看到嘴的甜瓜不知进了谁的口,失望、沮丧加愤怒,会毫不留情地拔掉瓜秧扔到远处。
姜邦,野荸荠与稻伴生,质脆,色白,微甜。在稻田里挖它不能怕蚂蟥。
四五月份洋槐花,榆钱子都是不错的野味甜食,二者甚至可以做成主菜或主食。洋槐花炒鸡蛋,洋槐花伴肉成馅,榆钱子面饼都是喜爱吃的。最直接最简单的吃法就是拽下一枝子,把花撸下来,直接塞进嘴里,原汁原味,爽甜可口。
构树果,我们叫“初桃子”,幼果为青色小圆球,成熟时会从圆球上长出很多红色细条,红色的细条微微发甜。
嫩豌豆荚和幼苗都是甜的,拔猪草时到生产队豌豆地里偷偷摘些豌豆角,吃着也很过瘾,小孩儿几乎都偷吃过。
一次在课堂上,化学老师讲他上中学时吃豌豆苗的经历,引起同学们的共鸣。他说,周四下午基本上把带来的饭吃光了,为了周五不挨饿,就到学校伙房偷几块咸菜疙瘩,周五的早饭、午饭就是喝水就咸菜,捱到下午放学已是饥肠辘辘。放学之后,飞奔回家,在半道上路过豌豆地,不管三七二十一,趴到就啃,草呀、苗呀、角呀一股脑含进嘴里,土沙粘满一嘴唇,听到此,同学们都哄笑。我忍住了,满有经验地问老师:“你不觉着幼苗嫩角是甜的吗?”
“那是,那是,既甜又香,别提有多好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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