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们不是夫妻吧！

苏美今天早早地就来到店里，她打工的店是一家猪肚鸡粤菜馆。

在国际庄粤菜还是偏贵的，半份猪肚鸡，两个时令蔬菜，一小份撒尿牛丸，一份叉烧煲仔饭，外加一个小果盘就要400多块。

即便如此，因为地理位置好，毗邻国际影城，到了周末还是火爆得很，等着翻台的顾客排着长龙。

苏美是个勤快和有眼力架的姑娘，她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即使已经被老板提升为店长，她也仍旧保持这样的习惯。

一对情侣走进店来，虽说后厨已经准备停当，下午4点50分，晚餐终是偏早了。

苏美喜欢这样的顾客，生活比较随意，不像年轻人，吃饱了就去催吐，然后再去夜店接着喝酒，透支生命。

两个人坐下后，女人开始收拾复杂的衣物，她把羊绒外套脱下来，从里向外折叠，规规矩矩地放在卡座旁边。围巾和帽子一并折叠好，放在衣服上。精致的小箱包紧挨着衣服。

明明是一堆衣物，却看上去那样和谐规矩。

女人起身去了洗手间。40多岁的人，身材能保持这样凹凸有致，苏美看着喜欢，为女人的精致生活喝了一声彩。但她手里仍不停地记下男人的点单。

“先生，您确定点这么多吗？两个人应该吃不完。”苏美善意地提醒。

“没事，吃不完可以打包。”苏美没再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点单，就和后厨确认订单去了。

女人回来以后，催促男人去洗手。

“你真啰嗦！”男人微笑着说。但他还是脱了廉价的皮西服，把领带折进衬衫的第三个纽扣里面，起身去洗手。

男人走后。女人喊苏美过来，查看点单内容，询问价格。

“这个猪肚鸡里面没有香菜吧？他香菜过敏。”

“煲仔饭有虾吗？能不能换成火腿，尽量不吃海鲜。”

“点得有点多，这完全吃不了嘛！”

苏美耐心地听女人咕哝，那声调就像在床头撒娇，又像是深闺中的自言自语，她丝毫没有征求苏美意见的意思。

“要不撤一个青菜吧？或者把果盘去掉？”苏美试探性地询问。

女人抬起眼睛，眼神中全是责备，好像在说，“我有说嫌多吗？要你多管闲事！”但她只是盯着看了苏美几秒钟，在苏美眼中探究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合上点餐夹子。

女人一边把点餐夹子递给苏美，沉稳地低声说了一句，“不用啦，这样挺好。”

苏美拿起点菜夹，点了一下头，离开。

男人刚好走过来，轻声说：“我回来了。”

“今天的电影真好看，谢谢你百忙之中带我散心。”女人端起水杯与男人碰杯，水杯中是热的马蹄糖水。

“要是女主角最后好好活着就完美了。”男人给女人打开消毒餐具的包装，一边听女人说电影，一边用热水把餐具逐个洗刷一遍。女人接过去又控了控水。才把汤勺和筷子摆好。

“世上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完美了就不能成为经典。”女人一边说，一边环顾整个饭店。

落地玻璃窗里面的后厨是全套的不锈钢厨具，墙面浮雕着巨大的篆字招牌，女人看了看，一个字也不认得，随即皱了皱眉。

“我也是一个字都不认识。”男人微笑着说。

“你认得又怎样，你比我强还不是应该的。”女人佯装嗔怪他，眼角挂着笑。

猪肚鸡端上来。男人用长柄汤勺搅拌了一下，捞起女人爱吃的鸡翅和肚丝，放到她的盘子里，把油泼辣子放到她面前。

“你也吃。”女人去看服务生端上来的牛丸和蔬菜。又把果盘摆在两个人都方便取用的地方。

“很好吃啊！”女吃了一口猪肚，闭嘴嚼着，猪肚脆嫩弹牙，又不柴，火候刚好。“下次带小丽一起来吃。”

“她哪里有空？连个电话都不打一个。”男人吃鸡脚，把碎骨头吐在一张餐巾纸上。

“你看这是什么店？”女人举起手机，环顾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墙壁的招牌上。她把手机举在40公分左右的地方，才努力看清屏幕，按了发送。

“我和小杰去过这家，有点贵哟！”

女人放下手机，把牛肉丸煮进陶瓷锅中，用漏勺搅了搅锅。

店里依然只有这一桌客人，苏美难得清闲一会儿。看了看手机没什么要紧的信息。她偷眼看着这一男一女。

“或许他们不是夫妻吧？”这个念头一经形成，就占据了苏美的脑海，这么大年纪的红颜知己，真是难得呀！

“或许他们是夫妻吧？”世间还有这样的夫妻吗？苏美想起自己的男朋友，这个直男让她恼火好几天了。

好不容易想起来打个电话，问苏美：“吃午饭没？”

苏美窃喜说：“没吃。”

对方说：“我发现你家楼下小店卖的酸辣粉很好吃，你可以买一包。”

“去死。”碰上这样不懂浪漫的人，也是瞎了眼。

看着男人从西装口袋拿出手帕给女人擦嘴角，女人一动不动，温柔地看着对方。

就算苏美是个漂亮女生，都想给女人的红唇补上一个热吻。

“奥。可能也是我的错吧，我这种女孩子只配遇上直男。”苏美想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心下也就释然了。自己男朋友还是有优点的，高大，阳光，坦荡荡。心直，口快，孩子王。

人多起来的时候，男人和女人吃饱了，确实剩下不少。男人起身要去洗手间，安排女人打包剩菜。

男人朝苏美招手，苏美以为他要问路，就走过去。结果男人塞给她200元，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女人，逃避着对方，小声对苏美说：“一会儿结账的时候，少说点。”

苏美刚想告诉男人，女人已经看过账单了。他早已头也不回地去了洗手间。

男人回到座位，一边擦手，一边若无其事询问打包情况，然后喊服务员结账。

结账的服务员已经得到苏美的指示，把总金额减了200元，没有拿账单，只是报了数。

“先生，您一共消费206元，经理说可以抹零，收您200元整。”服务员眼睛扫视着男人和女人。

女人从容地拿起手机扫码，诙谐地说，“你莫问他要，他老婆管得紧，哪里有这许多钱，哈哈！这也不算贵嘛！”

苏美一直关注这一桌，隐约听到这一句，看到40多岁的男人，脸红红的，透着少男般腼腆的可爱。

“奥，还真的不是夫妻！”苏美想。

男人起身给女人穿衣服，扣纽扣，戴围巾，戴帽子，然后又审视一番，再次帮她擦了擦嘴角，女人一直面带微笑，目光不离不弃。

收拾好后，女人接过服务员的打包袋，男人穿上廉价的皮西服，自然地留出一个臂弯让女人挽着。

“欢迎再来！”两个门童齐声说。男人恢复了优雅，向门童微笑点头示意。

“老公，这里很好吃，下次带小丽一起来吃好不好？”女人眼光还是在男人身上不离不弃。

“好。”男人回答。

“奥，他们确实是夫妻呀！”苏美听到了那句“老公”，小丽估计是他们的女儿，或者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