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居怪事
学校贴出通知,已经毕业了的学生下个礼拜就得搬出学生宿舍,所以若萍这两天都在急着找个便宜的房子,运气还挺好,很快在网上找到一套很便宜的合租房,两室一厅,主卧是带卫生间的,正在出租的是另外一间小房。
价格在这个区域真的很难得,怕被别人抢先一步,若萍马上动身看房。小区的外观看起来相当不错,进屋才发现之所以这么便宜是因为房子装修得很简单,只是铺了地砖刷了墙,简单的几样家具,但打理得很整洁别致,给人感觉并不坏。
发帖招租的是这套房主卧的租户,一个女孩,若萍第一眼认为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小,个不高比较瘦,看得出用心打扮过,很细心的扎了个丸子头,粉色的吊带裙,但质地一般依然给人质朴的感觉,确切的说是带着些乡土气息。但这个感觉随着跟她接触开始有所变化,女孩有种特别的气质,只是不太好用文字描述出来,她不会特意表现出热情的样子,但也不会让人感到受怠慢,一个表情一句话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几分钟之后,最初对她的那种乡土气息的感觉就已经完全褪去了。
女孩说她叫雨潋,湖光潋滟的潋,开了间淘宝店,当初租两室一厅是为了用另一间房做仓库,只是后来干别的业务就空了出来,想想还是租出去吧,这样一来可以节省预算,再者有个女孩一起住家里热闹些。
若萍在屋子里随便转了一圈就决定租下来。
租金便宜是最主要的因素,这一条就足够了,让人开心的是,给这屋子锦上添花的优点还有不少呢。比如时下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一进门感觉屋子里特别凉快,若萍一开始以为开了空调,女孩说这屋子里并没安空调,不光夏天凉快,冬天暖气也很足。还有雨潋应该会是个挺不错的室友,看得出来她为了把这个简陋的房子装饰得清新别致,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窗帘是白色点缀着碎花的棉布,桌布椅套都是和窗帘配套的白色碎花布,廉价又土气的置物架上面罩着钩花的巾子,不仔细看的话也是可爱得很,拖地的窗帘下面摆着竹篮,竹篮里一大束雏菊。
怕被别人租了,若萍当场就把押一付三的钱交给雨潋,然后回学校把两包行李扛到出租车上就直奔新居。
收拾好之后正好晚饭时间,若萍和雨潋说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我请你。
雨潋说不了,我素食,不吃外面的东西。
“啊?你真的一点外边的东西都不吃吗?”
“也不是那么绝对,只是不吃餐馆做的东西,在外面买个馒头烧饼,吃个蛋糕点心还是可以的。”
“哦,你信佛的啊?”
“一定要信佛才素食吗?”
“那你减肥呀?”
雨潋笑了一下,看不出她的笑是什么意思,也没回答若萍的问题,扭身回到房间关上门,然后听到门锁咔哒一声。
搬进来好几天,雨潋的房门一直关着,也没见她出来过。头两天若萍白天出去面试,晚上和同学一起吃了饭才回家,对于隔壁房间发生过什么事她完全没走心。这两天待在家里,才注意到雨潋一直没出过房间,不出来洗漱上厕所是正常的,房间里有洗手间,可是连饭都不吃的吗?
第一天发现她没出屋时,若萍想她的屋里可能有吃的,第二天还是没出屋,若萍开始琢磨了,难道她半夜才出来吃东西?可在自己家完全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啊,第三天,若萍一直把自己的房门开着,雨潋的房间在斜对面,如果她出来肯定能发现。
整整一天,对面房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已经三天了啊,如果加上之前自己没留意的那两天,就五天了,屋里是不是根本没人呢?可是想到那天门锁咔哒一声,若萍觉得她肯定还在里面,难道,若萍脑袋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雨潋该不会正在房间里孵蛋呢吧?奶奶养的鸡孵蛋的时候就是好几天都趴着不动弹。
临睡前若萍忍不住蹑手蹑脚的走到雨潋的房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聚精会神的搜索房间里发出的声音。现在是晚上11点,外面很安静,偶尔楼下有高跟鞋踩着砖地走过,发出咔咔声,再有就是很远处传过来一两声汽车喇叭声,剩下的背景音就是蝉鸣了。
若萍听了会,有种异样的感觉,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拽着自己,但又听不清楚是什么。她把整个人贴在门上又听了阵子,好奇心越来越强烈,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下眼前这扇门,发现门和地面之间有一道比较大的缝隙,她轻轻地趴到地上,耳朵对准缝隙,然后把所有的精神都聚焦到了这只耳朵上。里面真的有声音,嗡嗡嗡,轰隆隆,一阵阵的从很远处传来,隐约能辨别出里面夹杂着的几点人声,若萍努力的想听清楚在说什么,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马上要贴近自己时突然减慢速度,随着速度的减慢声音的频率也开始变低,浑浊的低音就像一只诡异的手慢慢的朝自己伸过来,甚至能感觉到手上青筋下的液体在猛烈的冲撞跳动,越来越近了,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被大手一把扯进去。
若萍吓了一跳,赶紧抬起身,手捂着胸口,眼睛盯着门缝慢慢站起来。她的心砰砰的跳,不敢把眼睛挪开,因为那只手好像马上就从门缝里伸了出来了。
房间里到底什么情况?若萍觉得阵阵恐惧从脚底升了上来,浑身开始发麻。自己的这个室友,就第一天看房时见过她不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后她把门咔哒一声锁上就再也没见过了,想想,真的已经好久了啊!
难道她已经死了?变成了鬼?
屋子里冷的像冰窖一样,若萍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牙齿碰撞的声音在夜深时分显得特别清晰,咔咔咔,像嚼骨头似的。她慢慢后退把背贴在墙上,眼睛紧张的盯着门缝,一会儿,又猛地望向四周,觉得随时都会有大批的鬼魂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心里想不如逃走吧,可是往哪逃呢,自己跑的能比鬼快吗?也许就这么不动弹会更好吧。屋子里回荡着的嚼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对恃了几分钟之后,若萍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深夜里听起来特别的凄惨。
这时对面的门咔哒一声,把若萍的哭声又给吓了回去,屋子里徒然安静了下来,随后门从里面拉开,房间里漆黑一片,若萍紧盯着那团黑暗,心快跳出来了。
(二)苗寨弃婴
一个人出现在门口,是雨潋,一半在黑暗里,一半在灯光下。
“你怎么了?”
她说话的时候把头探出来一些,脸正好露在光线下面,光影斑驳,眨眼的时候眼珠闪了两下。
她穿着套背心短裤的家居服,头发用头箍夹着散在背后,面容看起来很憔悴,和第一天见到的样子似乎不一样。雨潋的突然出现并没给若萍带来多少安抚,若萍惊恐的盯着她,觉得这张脸似乎认识,但同时又很陌生,前些天见过的那个雨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女孩的样子吧,很质朴,不像会害人的样子。
雨潋往前走了一步,歪着头看若萍,又四周望了一圈。
“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若萍全身肌肉紧绷着,关于“眼前这个女孩是人还是鬼”的思考在她大脑里激烈的进行着,实际上她什么都想不出来,除了怔怔的等着对面这个人亲自证明她是人畜无害的。
深更半夜听到自己门口有人大喊大叫,开门看到一张惊恐的面孔,正常会把九成半以上的女孩吓到,但雨潋很镇定,见若萍半天不说话,就走上前拉起她的手,若萍像触电一样抖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雨潋把她拉到厅里沙发上坐下,这时若萍已经不那么怕了,因为她发现雨潋的手很软很暖和。
“你好像被吓到了。”
“嗯。”若萍点头,想着应该怎样向雨潋描述自己刚才的经历,让她明白那是非常非常恐怖的。“我刚才听到你屋里传出怪声,特别可怕的怪声,半夜三更听到这种声音不是一般的吓人。”
“哦?”雨潋皱起眉头。
“你没听到吗?”
“你说说是什么怪声。”
“嗯……那个声音就像是装在火车上,有轰隆隆的声音,有呜呜呜的,火车载着它们朝我开过来,里面还有人说话的,哇啦哇啦的听不清,火车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声音就变得非常恐怖,很缓慢很低沉的一点点走近我,像是地狱里传上来的,马上就要把我拉到一个恐怖的地方,是真的,如果不是我马上躲开,真的会被拉进去的。”
雨潋听她这么说,表现出十分难以置信的神情,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
“可怕吧?”若萍看着雨潋的表情,猜想她大概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不由得又打了个冷战。“不好意思,我不是想偷窥你,搬进来之后一直没见过你,想知道你到底在不在屋里,所以刚才去你门口听一下看里面有没有人,其实我也不确定声音就是从你屋里传出来的,那些声音好像根本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也可能我一时紧张自己吓唬自己也不一定,这么多天屋里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似的,本来就有点害怕。”
“不是……”雨潋轻轻的摇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你听到的应该是真的。”
“啊?”若萍听她这么说,再看她沉思的样子,心里又开始打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也听到了?不害怕吗?”
“让我惊奇的是你竟然能听到。”
若萍没明白她的意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看来自己真的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不知道听到的后果是什么呢,便很紧张的问:“听到会怎样?”
“没事,听到和听不到没区别,什么都不会发生,只是一般人听不到而已。”
“噢。”若萍稍微放松了一点,可还是担忧,又有些好奇。“为什么我能听到呢?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雨潋没出声,在想着什么。
“还有,我搬进来一直都没见过你,你真的一直在屋里没出来过吗?”
“嗯……我先跟你讲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雨潋很郑重的看着若萍,若萍也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后面透着真诚,但若萍还是心慌得很。
“吓人吗?我还是觉得害怕,这几天的事情特别……嗯……特别鬼鬼怪怪的。”
“是我的自己的故事,我还从来没跟别人讲过呢,你听了就明白了。”
“是嘛……只和我一个人讲啊!”若萍坐直了,面对着雨潋,因为受重视而摆出一副庄重的样子。“那我愿意听。”
“我出生在贵州黔南下面的一个苗族人居住的小村子,因为上面已经有好几个姐姐了,家人发现又是个女孩就扔到了山里。不知道在山里待了多少天,一个巫师发现了我,她说当是我全身都是被虫子叮得血泡,还有被鸟啄的血窟窿,但精神还不错,两只小手四处乱抓,抓到虫子,草叶什么的就往嘴里送。”
“额……”若萍把鼻子眼睛揪在了一起。“好恶心!”
“一个小婴儿最原始的生存反应吧。那个巫师,就是后来我喊她妈妈的人,看着我感叹,这个孩子生命力真强啊!就把我带回家,给我起了个名叫玉莲。”
“你叫雨潋还是玉莲啊?”
“雨潋是我出来之后给自己改的名字。”
“哦……”
“她当时已经五十岁上下了,一直一个人生活,有一小块田地,再加上平时给人做巫事勉强能维持生活。我们那里非常偏僻,到最近的县城都要走一天,根本不可能有奶粉喝,第一个月她用面糊喂我,一个月之后我就能和她一起喝粥吃点菜叶子了,生命力真的很强。那时候我很依恋她,但她到底爱不爱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打我骂我,每天都能把我喂饱了,回想起来童年的那段日子是最开心的,因为是巫师家的孩子,其他小孩都不敢惹我,整天就是在野地里疯跑,玩儿,那时候天真蓝啊!”
雨潋看着窗外,一点月光洒进来,地上一片柔光。
“后来呢?”
“大概从六七岁开始吧,她每天都给我吃一种草药丸子,味道非常可怕,不是普通的难吃,是可怕,吞下去之后会恶心很久,反胃,但又吐不出来,我不肯吃,她就掐着我的脖子硬让我吃下去,那天她的样子变得非常狰狞,眼睛像两把刀子一样,我仰头看着她的脸,第一次注意到她脸上已经刻满了皱纹,黑褐色的皮肤褶皱之间有一股骇人的气流在窜动,我吓呆了。”
雨潋攥紧了若萍的手,眼里露出恐惧的神色。
“我再也不敢抗拒她了,每天忍受草药丸子带来的恶心,一直到了小学毕业,13岁那年,我才知道她给我吃药丸是把我炼成一种专门诱惑人的蛊毒,只要是我碰过的人再念几句她教给我的咒语,那个人就会不受控制的跟着我走,然后她就把那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拿走,法术失效之后那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不让我上学了,把我带到其他县城去骗人,我不想干,她就作法让我身体里的虫子活动起来到处乱窜,疼得我生不如死,有时候我真的想就这么死了算了,15岁那年,有一次被虫子咬得我皮肤大滴的往外渗血,看着血一行行的流出来,凝固在身上,横七竖八的就像一具尸体,突然不想死了,我要活着,还有那么大的世界没见过,不能死,我要逃出去!”
(三)逃脱魔掌
若萍的嘴张得大大的,两只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雨潋,这些难道不是故事里的情节吗?怎么会就在自己眼前发生呢?
“你身体里都是虫子吗?”若萍凑近雨潋,用手轻轻地碰了下她的胳膊,整个人又马上弹开。“好吓人啊!”
“没事,有的人肚子里养着几百条蛔虫都没事,就是整天都吃不饱而已。我身上的这条只要不施法,就跟没有一样。”
“可是你逃走的话,不怕那个坏女人让虫子把你咬死吗?”
“不怕,因为我是她养成的蛊毒,如果我死了,她也活不了,所以她只会让我痛苦,不会真的让我死。”
“噢。”若萍吐出一口气,放心了一些。“可是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了。”
若萍说完心里觉得非常难过,无法想象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花季女孩竟要经受这么多的苦难,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还好,再苦也比留在那里骗人强。逃出来那天我偷了五百块钱,那时候她已经攒下不少钱了,没想到我会逃跑,钱都在家里放着没有防着我。我只拿了五百,晚上趁她睡着了就悄悄地跑出来。跑了整整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发现我不见了,开始施法让虫子咬我,疼得我晕倒在一片树林里。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你知道吗?是一只狐狸把我舔醒的,但它不是想伤害我,只是把我身上的血都舔干净了。”
“好可爱的狐狸啊!”
“是啊,一睁眼就看到它白白细长的嘴,唇边一圈黑色,它的眼睛也是细长的,正温柔的看着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温暖的目光,永远都忘不了一只狐狸看着我时眼里流露出的关爱,而人的却那么可怕。它看我睁开眼睛就跑开了,金黄色的毛和蓬松的长尾巴是它留在我记忆里最华丽的画面。”
“啊!那只狐狸一定是天上派来帮助你的。”
“也许是吧,所以我不相信狐狸精害人的说法,狐狸精怎么会害人呢,多么可爱的动物啊,只有人才会害人。”
“嗯!是的!”若萍频频点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真正的尝过被人害的滋味,但不用着急,只要活得足够久就总能碰到的。
“我起来继续往镇上跑,累了就在路边的树下睡一会,第二天早上才到。在汽车站买去市里的车票时,售票员看我脏的像个叫花子不肯卖票给我,我去厕所洗了脸洗了头,又买了件新T恤才坐上车。”
“那个售票员可真坏!势利眼!”若萍愤愤地说。
“呵呵,谁都不愿意和叫花子一样脏的人坐车吧。那时我才15岁,可已经骗人骗了快三年,那几年每天都过的胆战心惊,觉得自己是坏人,别人看我一眼都害怕,觉得他肯定是觉察到我干坏事了。那天售票员冲着我大声呼喝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她骂得对,我和叫花子真的没区别,甚至还不如叫花子,就是地沟里的一只老鼠,见不得光,谁看见了都可以上来踩我一脚。”
若萍听她这么说,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坐了一天一夜的硬座来到这里,从家跑出来算起来有两天几乎没怎么睡觉,下车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被人群挤到大街上。一阵风吹过来,清醒了一点,看着面前走过的那些人,他们穿着我从来没见过的漂亮衣服,脚步匆匆,头抬得很高看着远方,我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哭了,我想我应该和他们一样有自由也有未来,但又迷茫,以后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若萍从没想过别人的十五岁竟然会没有父母的爱,没有宽敞的教室,一个人孤身流浪,难受得一直在抽噎。
“又困又饿,沿着路边一直走,看到一家卖烙饼的小店,买了张烙饼,好大的一张,能吃好几顿,把吃剩的装好,看到路边一丛很高的灌木,就钻进去躺在底下很快就睡过去了。都不知道睡了多久,被阳光和喧嚣吵醒,醒来之后好一阵子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自由了,然后又想起那个老太婆肯定不会放过我,以后每半个月可能都将经受一次被蛊虫撕咬的痛苦,但无论怎么苦我还是会选择自由。”
“但其实后来虫毒并没发作过,不知道是那个恶婆子把我放过了还是距离太远了鞭长莫及,反正没痛过。我那时身上还有两百多块钱,不知道能花多久,我从地上爬起来就沿着街边走,看到小店就进去问可不可以收留我当个小工,有吃住就行,不用工钱。有的直接把我赶出去,但大多数虽然不需要还是会让我坐会,问我怎么一个人出来找事干,给我水喝,还有个阿姨拿出一百块钱给我,我没要,我不是乞讨。”
这时候若萍已经泣不成声,抱着雨潋的胳膊,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她曾经的痛,雨潋用手指抹去若萍刚流下的一滴眼泪。
“别哭,别哭,其实在那时候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苦,从山里出来打工的孩子都能接受的一点,就是到一个陌生城市求生都要受点累,受点歧视白眼,你们大学生出来找工作也是要天天出去跑,面试,被挑挑拣拣,如果从各自所处的阶层来看也没什么本质的不同,我们都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在街上睡了两天之后找到了一份洗碗的工作。老板不算是什么坏人,也是从乡下进城打工,一点点积攒出了一家饭店,会精心算计他付出的薪水有没有得到超值的回报,会监视我有没有偷懒,按时下班会不高兴,但发工资从来不拖欠,比起那些吝啬鬼老板算是好的了。”
“哎呀,还不知道我会碰上个什么样的老板呢,之前面试的两家都没回音。”
“只要你有能力,选择权在自己手里,遇上什么样的老板都不重要。”
“我刚毕业,还真的没什么信心呢……啊,继续说你的事吧。”
“在那里干了两年,除了必要的一点支出,大部分工资都存了下来,这样手里就有了两万多块钱。我辞职租了间平房,买了台二手电脑做淘宝店,一开始没钱进货,就做代销,卖毛绒玩具,卖出去一件赚三到五块钱。我本来想的是可能很久都不会有生意,可惊奇的是,第一个月就卖出去两百多件,虽然才赚了一千多块钱,可是据我所知九成做代销的店最后都因为赚不到钱放弃了,我想过,可能是因为我被炼成了诱人蛊毒的原因。”
“啊!这么好啊!那你不是可以赚很多钱喽?”
“赚了些钱,所以我可以租个好些的房子住,但我不想利用我的优势赚钱,因为这样的话会影响我的健康和寿命的。我想踏踏实实的赚钱,租了这里之后打算自己进货做点生意,可这时候,我最不希望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四)危机四伏
若萍很紧张的问:“是不是老巫婆来找你了?”
雨潋眉头紧锁,眼睛盯着窗外很远的地方,停了好一会,说:“没有亲自来,但我知道她在召唤我。”“就是那些可怕的声音吧?”若萍说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对你来讲只是可怕的声音,但我对我来说却是致命的干扰,她每天不停地在我耳边念咒语,搞得我情绪非常低落,一心只想去死,要抗拒她对我的干扰非常困难,我真怕哪天我会寻死,所以我想找个室友,这样就算我死了也不至于烂在屋子里很久都没人知道。”
雨潋看着若萍的眼睛问:“你觉不觉得我这么做太自私了?”“你是说怕自己死了没人知道所以要找个室友吗?”“嗯。”“这个……”若萍思考了一下,摇头:“我也不知道,有点私自吧,因为会把人吓到,不过你不会死的,那个声音怎么就会让你死呢?还有,那个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也能听到?”“我是她下毒制造出来的,她就可以一直控制我,用我身上的虫子控制,或者用意念干扰我,但让我费解的是,你竟然也能听到那些声音,我想应该是在很偶然的条件下截取到了那个声音,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因为她无法对没有被下蛊的人施法。”
“我才不怕她呢!”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若萍忘了刚才自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仰起头表示不屑。“对了,你这几天好像都没出来过,一直待在房间里吗?”
“嗯,一直在房间里。”
“这是为什么啊?你不用吃饭的吗?”
“就喝了点水,吃了几块饼干吧。”“那你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泡个方便面去。”“不用,我还好。”雨潋拉住若萍。“你没搬进来之前就她就每天在我耳边念咒,让我觉得生无可恋,只有死掉才是最舒服的。你来的那天我觉得可以放心的去死了,其实那个时候思维已经不太正常了,不听自己使唤,每天就是躺在床上,安心的等死。可是刚才就在听到你哭声前,咒语突然不见了,就好像被你拦截住了一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这么神奇?我竟然会有这样的能力?”若萍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捂着胸口,感觉自己一瞬间变得雄壮起来,同时对自己雄伟的形象感到不可思议。“也许吧,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很奇妙,好像你来就是为了让我留下来继续活着一样。”“可如果等会她又再来怎么办?”
“刚才感觉就是‘咔吧’一下断掉了,我认为咒语的方式已经失效了。”
“那如果她用别的方法呢?”“我想我逃出来这三年里,她可能一直在想办法可以再次控制我,如果有很多办法的话不会等到现在。”
“三年?就是说你十八岁?”
“是啊,我今年十八岁,你觉得我会更大些是吧?”
“嗯,我一开始以为和我差不多,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人的经历会在脸上很真实的体现出来,从我出来骗人开始到现在,已经快六年了,还有人问我是不是快三十了呢。”
“哪有那么夸张啊?有些人就爱瞎说,怎么看也不可能像快三十岁的人嘛。”
“无所谓,确实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这些年从自己的经历中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人如果一直生活在温室里,那她的心理就永远像个孩子一样,而经历的磨难多了,她会有种已经走过了很多的路见过了很多世间百态,我真的已经老了的感觉。”“想想好像也好有道理啊,不过我不怕,我觉得离变老还好远呢。”
“所以说你是成长在温室里的小孩子嘛,我在饭店打工那阵,经常看到妈妈带着女儿去吃饭,最开始总是觉得很伤感,掉泪,感叹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可怜,没人疼没人爱,十来岁就开始被人挟制当工具使唤,千辛万苦逃出来了,也只能每天不停的洗碗才能换来一张床一顿饭,我怎么会这么可怜就没人对我好点呢?”
“我会对你好的!”若萍说话的时候神情十分坚定。“谢谢你啊!”雨潋笑了,很可爱的笑容。“我当然会对你好,哈哈,你笑起来就像个十八岁的姑娘了。”
“不过后来我就不再因为没人爱我而痛苦了,只知道顾影自怜的人才是最可怜的,没有爸爸妈妈爱我就自己爱自己。我自己买书看,自己学电脑,一直到我出来自己租房做淘宝店,我发现,其实不管什么人都会有条路给他走的,就是我们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可是,如果那个老巫婆没办法在老家控制你,亲自来找你的话,怎么对付她呀?”
“如果她只是来找我,我不怕,一个是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便让人摆布的小女孩了,再有这里不是老家那种荒山野岭没人管得到的地方可以让她随便撒野,我其实更担心她一心想要毁掉我,如果她真的这么想,她是个巫师总能找到办法。”
“可是你不是说毁掉你的话,她也活不了吗?”
“她已经快七十岁了,我猜想她可能得了什么病,活不长了,想要我给她陪葬,她觉得我是她养大的,就是她的一个物件,能用的时候就使劲的用,不能用了就毁掉。”“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你是她养大的,难道就没有感情吗?”“不知道,五六岁的时候曾经为这个问题困惑过,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最初的时候还曾期待过她再变回以前那个不打不骂我的妈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她就只有恐惧和恨。不过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她,毕竟是她把我养大的。”“因为是她把你养大所以她毁掉你都不反抗?”
“我可以反抗,而且我也有能力反抗,但我的感受很难和你说明白。我从小就被炼成一个害人的工具,对于下蛊害人反感得难以难说,就算是保护自己我也不屑于用这种方法,哪怕是会死。”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自己的生命不是应该比什么都重要才对吗?如果是我,危及到生命的话我什么都干得出来。”“有时候我的生命力可以异常的顽强,可一旦面对我的过去,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你的过去又不是你自己的错,为什么不能面对?”若萍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抱着雨潋的胳膊使劲的摇晃。“你是个好人,应该值得最好的生活,反正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帮你对付那些想害你的人的!”
“谢谢你!”雨潋笑了,看着若萍时而线条很柔和,有时候又因为气愤而变得硬绷绷的脸,心底里升起一阵暖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