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些年我们已经习惯拥有的,那些看似平常,似乎是比比皆是的,与日常生活朝夕相伴的东西,在不久的将来,是否还能够继续拥有呢?非是本人杞人忧天,想起一出是一出,这种若影若离的隐忧真有好一阵子了。
就说眼前的这盒普普通通的进口巧克力,若干年之后你想要的时候,还会有吗?于是今天,品味着它丝滑的口感,望着那精美的糖纸,若有所思。想起小时候,吃一块大白兔奶糖也舍不得把糖纸扔掉,而是仔细弄平整,加到小本子里攒起来,时间久了,不时打开欣赏,好多不同的糖纸也是一笔精神财富。那个年月,攒糖纸,攒烟盒,攒火花,这些在今天看来是如此微不足道的“藏品”,在物质生活极度匮乏的日子里,曾经慰籍了多少孩子的心!给那个时代留下多少永远也不会忘却的记忆。
仿佛,那都是十分遥远的往事,聊起这些,还不令现在一出生便衣食无忧,从不晓得何为物质匮乏的新生代,九零后、零零后的后生娃们笑掉大牙,齿冷三天?
然而,严酷的现实告诉我们,那些看上去似乎是理所当然就应该拥有的,上苍赋予人类赖以维持基本生存的物质,得来却并非易事。失去它也许就是一念之差,分分钟的事儿。再想重新找回来,可能就遥遥无期了。不定又要付出多少代人艰苦卓绝的努力!
也许,一个时代就这样去了。仿佛看到了乌衣巷口的斜阳,还有那王谢屋檐的归燕。有一天,当要阔别芬华,不得不面对这团分子行将分解返还大地的时候,也许能够记起,在这个阳光还算不错的早上,回味瑞士巧克力丝滑味道的感觉。
过去的几十年,无论它有多么的不堪,无论你过得好不好,有多少不如意,在未来的日子里,也许终将怀念它。你渴望的未来,你的期待也许将渐行渐远。已经拥有的,认为是天经地义自然拥有的也未必能够永远拥有。安史之乱以后,穷困潦倒的大诗人杜甫,住在连秋风都无法抵挡的茅屋里,吃着人家丢弃不要的,难以下咽的酒酿,忆起开元年间他作公务员的时候,“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的大唐盛景,感慨万千。那种富裕日子,直到他死都再也没有见过。直到唐朝衰亡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悲的是,历史仿佛并未走远,稍有常识就会明白,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历史不仅是历史,里面或许还有你的明天。
人总是言不由衷的,经常自己骗自己。几年前感觉到什么,数月前又感觉到什么?明知该来的躲不过,可又侥幸它不会来。希望自己是错的。人到了如此程度,居然祈求自我感觉到的什么不要发生。这是什么心态?悲催呀!别看在股市上总是把买卖关系弄颠倒了,可感觉到什么不希望出现的家国大事,却是“亿则屡中”。
十七年前的非典,想起来就心有余悸。几个月的工夫,不明不白它就隐身了。当时就觉得,它也许不会走远,这是不定期的休战,时机成熟它还会来的。
这些年,言路不畅。于是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担心如果这个时候再闹非典,后果不敢想。不幸的是,庚子伊始,病毒换了马甲,它真的回来了。
所谓敢于撼天动地的人类,在连是否属于生命都无法定义的病毒面前,竟是如此的脆弱。所谓无知者无畏,足以见人类自己的狂妄与不自知。
无知者的行为,就像是不守规则的交通参与者,可以较之于常人十次乃至百次的高效获利。但是下一次,下下次呢?如果他们是对的,那么马克思所批判的那些“敢于践踏一切人间法则”的利令智昏的人,说的是谁呢?
从小到大,对“未来”这个词汇总是充满憧憬,日子再难,一想到未来,便能燃起希望。我们相信,人类总是在进步的。未来一定比现在好。是这样吗?粗通历史就会知道,事实根本不是。一千年前,两千年前甚至三千年前,都有过相对不错的时候,但每当荣华尽头,紧接着就是万劫不复的悲哀。几乎无一例外。像《红楼梦》里说的“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近年来大谈民族复兴,我始终弄不明白,究竟要复兴到哪个历史节点?哪一次所谓盛世繁华之后紧跟着不是一场浩劫?两者之间简直就是标配!民族的历史上,可曾有过哪怕是一点点不蹈前人覆辙的实质性进步?在哪?
短期的借鉴是有的,如西汉前期借鉴秦;唐借鉴隋;北宋借鉴五代等,更长的历史借鉴似乎看不到。因为没有人能活过一个历史周期。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就是基于对历史的借鉴。概括为一句话无非就是说,陛下呀,你可千万别折腾!
至少自秦以来,始终在所谓“一乱一治”的历史循环中不断的周而复始。按鲁迅的话说,什么汉族发祥时代,汉族复兴时代,太绕口。基本就是四百年一个周期。他说打破这个循环是当代青年的责任,他说的青年当然是指一百年前的青年。
未来是值得期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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