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红衣
1
九月的剑桥,风里混着泥土的味道,能看到阳光实在不容易,阿沙·巴特菲尔德终于决定不理会萦绕耳边的唠叨,干脆把游戏机一扔,戴上耳机,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阿沙,你不要太过分了,阿沙!”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大幅度一转方向盘,眉间是压不住的怒气。男人似乎很少生气,抬高的声音里满是不习惯的空荡荡,在等着某个人来填满似的。
“阿沙·巴特菲尔德!”
戴蓝色耳机的少年一看男人是真的怒了,叹了一口气,慢悠悠把耳机拽下来,声音也是慢悠悠的:“弗莱迪,我听着的。”
弗莱迪·海默一看阿沙这样,气着气着倒是笑出来了。他摇摇头,满是无奈:“我说你啊……算了算了,先带你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剩下的之后再说。”
阿沙扬了扬眉,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前座这个被阿沙气得开车都不安生的男人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好学生好孩子模范代表。
之前,阿沙一直都挺怨恨这个妈妈闺蜜的儿子,单纯讨厌他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成绩和家长眼中的完美性格,直到8岁的圣诞节,那时弗莱迪已经13岁了。两个小孩世纪会面,必定会勾出一番天雷地火。果然,兴许是要把压抑在心中的憋屈发泄出来,阿沙那晚和弗莱迪实实在在打了一架。
起因是什么两个人都不记得了,也许是阿沙在弗莱迪的汤里放了一大勺盐,也许是阿沙把弗莱迪的袜子剪了个洞。反正等两家家长发现的时候,两个熊孩子已经乱做一块,拉都拉不开。
后来据弗莱迪回忆,那是他第一次打架。
贝丽姨妈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家素来彬彬有礼的宝贝儿子怎么会跟打架惹上关系,打的还是几十年好闺蜜的儿子。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那年圣诞夜后,两个小孩令人匪夷所思的成了好兄弟。
阿沙想到他是目前唯一能让温文尔雅弗莱迪气急败坏到磨牙的人,就忍不住想笑。
2
“你把我拉到什么鸟不拉屎……”
阿沙·巴特菲尔德絮絮叨叨地拉开车门,还没站稳就迎面撞来一个高挑的女孩。金色大卷发,红唇充满诱惑,一身勾勒曲线的小黑裙,看得出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只可惜眼妆花了一半,泪痕被睫毛膏染黑了。
女孩跌跌撞撞,抓了一把阿沙借力,恨天高还狠狠踩了阿沙一脚。她扭头朝身后大吼一声,嗓音之尖利:“汤姆·赫兰德!你这个渣男!守着你的滑板过一辈子吧!”
“……的地方。”阿沙愣了愣。
女孩又扭头瞪了阿沙一眼,把手从阿沙身上拿开,拍了拍像是要甩掉什么似的。她站稳,上下打量了阿沙一番,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又用力理了理一头卷发,傲世凌人的走开了。
“嘿,路上慢点。”面前这幢楼楼上窗户里冒出一个头,姜黄色的卷发在光影下显得偏金,阿沙看到一双棕黑色的眼睛,小狗一样特别精神。“顺便说一句,我喜欢的是摄影。”
走远的女孩背对着他们给楼上的男孩竖了一个中指。弗莱迪摇头笑了笑,酒窝里装着几分哭笑不得。
阿沙仰头看那个冒出来的头,笑道:“女朋友?身材挺好的,就是脾气有点暴。”
“哈,原来是,现在不是了。”少年耸了耸肩,大红色的运动T恤尤其抢眼。
“进去说,”弗莱迪拍了拍阿沙的后背,从后备箱拖出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记得拿剩下的行李。”
阿沙在楼外站了会儿,偏头打量了半天。这看着像幢小公寓楼,实则是家装修精良咖啡馆,花园里零散地摆着几张桌椅,大阳伞撑起几方荫地。阿沙看了眼表,照理说现在是咖啡馆最冷门的时间,可花园里却坐满了人,就算站在外面,阿沙也看得到店里来来去去的人影。
仔细瞧了几眼,嗯……大半都是女孩子。
这可不是个清净地儿啊。阿沙看了看铁门旁高高挂起却低调不起眼的招牌。
“野……猫。”
“等等!弗莱迪!弗莱迪·海默,你让我住咖啡馆?!”
3
托马斯·桑斯特听到店门被推开惊起的铃铛发出的叮叮当当几声响时,正忙着给三号桌的姑娘端才打好的摩卡。
那姑娘已经在这坐了一上午了,点了两杯黑咖啡一杯摩卡,面前摊着本厚厚的高数题册,托马斯看着就头疼。他扫了一眼那题册,姑娘好像也没什么兴致做题,一上午了一页都没做完。她看到托马斯来了,马上把笔放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声音细如蚊呐:“谢谢。”
托马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又马上转身准备五号桌那个靠窗的姑娘的卡布奇诺,没注意那个姑娘眼里闪过的小小惊喜与落寞。
他疲惫地拧了拧眉心,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平日可以说是生意惨淡的咖啡馆突然“客满为患”,而标准佛系老板托马斯之前也没什么兴趣更没什么需求雇几个服务生,如今可苦了他,从大清早忙到现在,连水都顾不上喝几口。
弗莱迪进来的时候,托马斯甚至来不及抬头:“弗莱迪,东西放了下来帮帮我,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弗莱迪不及回应,身后又是一阵叮呤当啷“海默你竟然让我住咖啡馆?!”
一个套着蓝绿色花卫衣的少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浅金色的头发一点也不服帖,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也因为主人这阵急促小跑歪在一旁。这略显扎眼的出场和那双海蓝的眼睛一下子引起店里一堆女顾客的一片小声惊呼。
少年可不在意这些,他扶了扶镜框,还没站稳就看到弗莱迪对面一脸疑惑的男人。男人系着棕色的围裙,奶白色的皮肤和金色的乱发,高鼻深目,猜不出年龄的长相。
阿沙倚着行李箱,朝男人行了个礼:“嗯哈,我可算是知道这店里怎么这么多女生了。”
弗莱迪拉着阿沙站在一边,给托马斯让出一条道:“阿沙·巴特菲尔德,之前给你说过的,我……呃,发小。”
“知道了。”托马斯刚把卡布奇诺递给五号桌的女生,又晃进吧台,他一边忙着手头的活,一边抬头朝阿沙笑了笑:“我是托马斯·桑斯特,野猫咖啡馆的主人,希望你在这儿住得习惯。”
阿沙看到坐得近的女孩子们赶忙记下了男人的名字。
弗莱迪拽了拽阿沙,领着他从另一边绕出了店面,走的时候托马斯在后面提醒了声:“你叫汤姆也下来帮忙,哦对了,告诉他下次和女朋友吵架换个地儿。”
4
“你真让我住咖啡馆?”阿沙待出去又忍不住问弗莱迪。弗莱迪拉着行李箱领着阿沙七拐八绕,绕到咖啡馆后院,在一片常青藤掩映下是一扇米白色的门,他麻利地掏出钥匙开锁:“你放心,我也住儿。”
“住宿舍不好吗?非得来这儿凑什么热闹。”阿沙帮弗莱迪把行李拎进门,抬头撞见一条长长的走廊,左侧是窗户,右墙挂着莫奈的油画,还有几张照片,看着像托马斯家人的照片。
走廊尽头的楼梯上挂着那个穿红色运动T恤衫的男孩,他一看到阿沙就越了下来,自来熟地接过那大包小包的行李。“嘿,我是汤姆·赫兰德,金融管理系的,今年大二。你是新生吧?哪个系的?叫什么?哦你跟我住一层楼,哪里不习惯就跟我提,明天我带你逛逛我们学院。弗莱德没意见吧?”
弗莱德耸了耸肩,“你随意。”把风衣脱下来挂在楼下的衣架上。“托马斯叫你下去帮帮忙,顺便让你下次跟女友换个地儿吵架。”
“她已经不是我女友了,”汤姆吐了吐舌头,把阿沙的行李箱放到二楼的沙发旁。他一屁股倒在沙发上,顺了个茶几上的糖果吃。汤姆给阿沙指了指他的房间,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阿沙·巴特菲尔德,戏剧系的。呃……今年大一。”阿沙把箱子拖进房间,感叹少年无限充沛的精力。
“哈,以后咱就是兄弟了,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吧。”汤姆扬了扬眉,又马上转向才上楼的弗莱迪。“弗莱迪,今天野猫的生意怎么样?是不是超火爆?”
他最后一个词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些意味不明。弗莱迪早就了然于心,看着汤姆这一脸兴致勃勃忍不住笑了声,“你是不是把托马斯的照片发校网上了?我看今天来的都是我们学校的小女生。”
“你先别问我,快告诉我生意怎么样?”汤姆左脚盘在右脚上,眼睛亮亮的。
“托马斯叫你下去帮忙,你说呢?”弗莱迪双手抱在胸前,只穿了件紧身黑毛衣,斜斜地靠在墙上,水蓝色的眼睛含笑,“他要知道你把他照片挂网上,准得叫你删了。”
“删什么删?我这是在帮他,你看今天来的人是不是有这半年来的人那么多?托马斯佛,我可不佛。”汤姆又吃了颗糖,“哦不止照片,我还把他弹吉他的视频传上去了。大学霸,你说什么是卖点?这就是卖点啊!抱着托马斯神秘有才华颜值还高的老板人设不放,等着生霉吗?你虽然是阿拉伯语在读博士,但聪明机智的你这点商机还是看得出来的吧?是不?”
阿沙把刚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差点弄湿了摆在电脑旁的收音话筒。
弗莱迪忍着笑,清了清嗓子:“你有时间给我解释不如想想怎么和托马斯说,先下去给托马斯帮忙,都这么久了,他估计快撑不住了。”
5
托马斯打赌,自他开业以来,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客人。纵是弗莱迪、汤姆还有刚来的阿沙都来帮忙,也只是马马虎虎刚好应付。而且谁知道怎么回事,这三个人下来后来光顾的客人好像又翻了一倍,精疲力尽的托马斯只好在下午三点就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来。
我们这位野猫馆主应该是不知道,那些来来往往的顾客,在品咖啡之余疯狂为这四位拍照,当日的校网已经被“野猫咖啡馆帅气小哥”刷了屏。
“不行了,再弄下去真的不行了。”托马斯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喘了口气。
“托马斯,说真的,我觉得你要考虑考虑雇个服务员了。”汤姆也猛地灌了口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雪碧,“啊”了一声,“最好要那种金发碧眼胸大屁股翘的女生,呃娇小可爱眼睛大的也行……总之你得找个人帮帮忙,等明天我们开学了我看你一个人怎么忙。”
“哟,没想到你是这个意思。”阿沙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啦,喜欢美女不正常吗?”汤姆嘿嘿笑了几声,又把脸凑到托马斯跟前,“你说呢?”
托马斯有些无语,只好硬把话题扯开了:“阿沙第一天来,今晚开个欢迎会吧,我给他尝最新调的新酒。”
“哟,怎么老年人舍得开欢迎会了……!”汤姆惊叫道。
“行,我和汤姆先出去买些吃的,”弗莱迪连忙插过话堵住汤姆的嘴,一个劲儿把他往外推,“走吧,一会儿天黑了。”
汤姆被弗莱迪推着,还不停回头:“说真的托马斯,你考虑考虑!考虑考虑啊!不要美女也行,你总得找个人帮你吧?”
托马斯和阿沙看着汤姆不情不愿离去的背影,相视笑了笑。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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