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读镇(原创) 文 ∣ 豚叔
诗词品读系列 6
遍读各种赞美母亲的古诗词,发现古今诗人们捕捉到的母爱,都有相同的目光聚集。
这些聚焦写入诗行,经世代流传成为永恒,成为每一个为人子女的终生铭记,也成为中华儿女的孝文化印记。
这些印记,细细读来,都见三个经典的动作。
第一个经典动作:缝衣
这是大家最为熟悉的动作。中国农耕文化的男耕女织,自古母亲就成为针线高手。游子远行,妈妈能做的,除了说不尽的叮咛,就是缝不尽的衣服。
孟郊的《游子吟》,当是妇孺皆知的代表作。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纯朴清新,如沐春晖。三春,是孟春、仲春、季春,即农历的正月、二月、三月,合称为三春。
孟郊漂泊半生,五十岁才当上了憟阳(今天属江苏)县尉,在接母亲过来同住时,写下了这首感怀。想当年临行密密缝,到如今年逾半百,才得以重聚,才得以报恩。诗人的感慨,说出了天下子女的拳拳之心。
虽然只有寸草心,但孟郊还是比较幸福的,终能接过母亲来同享天伦,但他的朋友鲍荣就没有那么幸运,同样漂泊的鲍溶最后只能选择归家耕种。在辞别孟郊“别君归耕去”时,他想起了家乡辛劳的母亲。低头看着身上的衣裳,也许是自惭无以为报,他的忆念似乎更加饮水思源,直接想到了衣物来自于吐丝的蚕:蚕桑能几许,衣服常著新。
将归旧山留别孟郊∣唐 · 鲍溶
择木无利刃, 羡鱼无巧纶
如何不量力, 自取中路贫。
前者不厌耕, 一日不离亲。
今来千里外, 我心不在身。
悠悠慈母心, 惟愿才如人。
蚕桑能几许, 衣服常著新。
一饭吐尺丝, 谁见此殷勤。
别君归耕去, 持火烧车轮。
天下母亲似乎都是神奇的魔术师,再艰辛,妈妈总能让儿女饿了吃上饭,冷了添新衣。
“蚕能吐出多少丝,却能让身上常常穿上新衣服。”
鲍溶这不是疑问,而是在感慨母亲平凡中的伟大。
第二种经典动作:倚门
古人远行天涯,衣服是带着母亲温度的纽带,最为熨帖。
此外,唯剩眺月思乡,或者,看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一旦归家,近乡情更怯,待近得村前,母亲倚门盼归的身影,就越走越清晰,可是又越近越模糊,因为,不觉已双眼噙泪。
孟郊另一首《游子》,写的就是“慈亲倚堂门”的景象,那是镌刻于脑海的影像。
游子∣唐 · 孟郊
萱草生堂阶, 游子行天涯。
慈亲倚堂门, 不见萱草花。
萱草,即黄花菜,在唐代是母亲花,在《诗经》里,称它为忘忧草。母亲倚着门,一心盼着儿归,连堂阶的萱草花,都没有看见。
缝衣和倚门的两个动作,孟郊分别用了两首诗,下面这首明代的诗歌,却把游子衣和倚门望写在同一首诗里,可见思念母亲的情感所托,亘古如一。
枕上有怀∣明 ·王祎
天寒游子客衣单,
梦绕家林到夜阑。
应是吾亲念儿切,
倚门日日望归鞍。
倚门盼归的诗很多,如王冕的《墨萱图其一》“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如宋代与恭《思母》的“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都把慈母倚门的画面,写成了思亲的文化符号。
在传统文化基因里,我们素来含蓄,对爱的表达历来委婉。
妈妈缝衣织布,是爱的直接纽带,这个实实在在的温度寄托,诗人用得就手。
倚门盼归,这是目光里爱意的传达,虽目不可见,但有萱草花、柴扉这些美好意象的依托,也满足了表达爱意的主旨,还符合传统的审美取向,所以也广为采用。
第三种经典动作:落泪
此外,还有一个经典的动作,那就是情到深处的流泪了。
李白欲渡黄河是冰塞川,清代诗人面对的却是“河广难航”,大河阻隔“莫我过”,只能暗自落泪,心里放不下的,是母亲“思儿泪更多!”
忆母∣ 倪瑞璿
河广难航莫我过, 未知安否近如何。
暗中时滴思亲泪, 只恐思儿泪更多!
最不忍的,是清朝黄景仁的《别老母》写的“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
在“惨惨柴门风雪夜”,母子辞别,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再愁肠百结,也要忍痛放手,让儿子远行自己的人生。
皆大欢喜的,是那种归家重逢的喜极而泣。想想木兰归家的“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该是何等欢欣。明末抗清名将史可法的这首“牵衣喜且泣”读来就格外亲切,可惜,只是梦中所见。
忆母 ∣ 明 · 史可法
母在江之南,儿在淮之北。
相逢在梦中,牵衣喜且泣。
既是梦,不免少了木兰归来时“磨刀霍霍向猪羊”那般实实在在的热闹。这热闹,与母欢聚的你,也撸起袖子“磨刀霍霍向猪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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