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女孩

        如果说医院是人性投影仪，那么妇产科则是它的照妖镜——使妖魔鬼怪都现形。

        妇产科实习一月余，世间百态尽呈眼前。

        亲爱的女孩，看着躺在床上，下身一大片血污，面唇皆白，身体冰凉，哭着喊害怕的你，我的内心无以言说。“胎盘早剥大出血，宫口没开，必须马上剖宫取胎！”“她十五岁还未成年！”“没有家属签字！”“出血400毫升以上！”“救命要紧！马上术前准备！”如果你妈妈在场，肯定字字诛心。手术开始，“我们竖切，刀口尽量短点，她还这么小。"她们不说你还年轻，而是小。是呀，你的年纪跟手术医生们的女儿年纪差不多大。她们的女儿，十五岁的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呢？大多数十五岁的女孩们应该还在上学，为考试而苦恼，心里偷偷藏着一个帅气阳光的男孩子，想着下课要去吃什么零食……而你，躺在手术床上剖宫取胎，第二次流产。手术过程中，你一直在哭，你说害怕你说想看剖出来的宝宝，你说你要上环！亲爱的女孩，当时听到你这么说的时候我真的想抽你两大巴掌——如果能把你打醒或者不犯法的话。身体是你自己的呀，你自己都不爱惜还能想着有谁来爱惜你？尚未成熟的子宫已经孕育了两个生命，还要生生挨一刀，这样的代价还不足够教训你吗？傻姑娘。

      “医生，里面生了什么？”“女孩。”

原本在产房外准备迎接新生命的一大家子瞬间鸟兽作散。我和带教老师面面相觑。亲爱的女孩，你十月怀胎，宫缩痛了几天，生产痛到尖叫，而他们只关心你生的是男是女。也许跟你已经生了两个女孩子有关系。妊娠期糖尿病，估重八斤巨大儿，剖宫产指征明显。你的家属说要顺其自然，全然不顾你要求剖宫产的意愿，因为剖宫产比顺产贵。翻开你的病历本，九七年，跟我一样的年纪，你已经是三个女孩子的妈妈了，我还是个实习生。我知道要尊重每个人的个人选择，水是冷的还是暖的只有和水的人才知道，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在一个经济收入一般的家庭，连续三胎都是生女儿，家庭地位和待遇已经不言而喻。

一个两个，很多个的女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