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
深夜里,我在清冷的院落里将熄灭了的香重新点燃,用手机对着当空的月亮,不停地尝试各种功能,企图拍出它完美的圆来,却始终没有如愿。
眼中的月亮是圆的,偏偏,图片中的月亮只是几支凌乱的光影,在慈孝竹梢之上,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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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眼中的圆不是真的?而手机是传说中的照妖镜,支离破碎才是它的本相。
也许我可以想起八十年前的那个月圆夜,小云披着嫁衣第一次到宗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无法揭晓的谜。
小云是宗延明媒正娶的小老婆,所有的程序都遵循着古法,除了……
除了小云一个人,没有娘家人参与,这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她的婚姻不被娘家人所祝福。事实上,很有可能有另一种解释,她根本就没有娘家人,她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或者说,她的来历很蹊跷着不可言传,只能是一个秘密,埋灭于极其有限的范围之内,直到离去。
宗延自己没觉察,他在本乡的名声已经很不堪了,到了可以作为某种标杆的地步。宗家少爷就是个败家子,吃喝嫖赌几乎全占全了,还另加一条抽,饶是宗老爷的家底多殷实,也经不起他这样折腾。
谁让宗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呢?!从小开始的宠溺,到成年,再想扭转也回天乏力。这些年来,宗延把老婆晾在家里,经常性不回家,倒也不跑远,就在二十里外的沙溪镇上,交了一大帮狐朋狗党,整介里喝酒寻欢,这还不算,关键是还抽上了大烟,大烟这玩意实在烧钱,带累了宗老爷,直到无法维持开销,卖起了田地。
没多久,宗老爷气出病来,英年早逝。
这宗老爷一去,宗延当家作主,更没了管制,这不,老头子尸骨未寒,他就张罗着迎娶新欢来。
迎娶新欢很正常,这个新欢来历不明,就有点不正常了。
迎亲队伍摇着二艘硕大的木船大清早就出发了,江南的秋天些微地凉,水面上摇弋着轻薄的雾,空气中充盈着水份,锲而不舍地往壮汉的眉毛头发上靠,渐渐凝成一层细密的水珠。
江南水网稠密,七拐八弯,从南港到迷泾,穿过整齐的稻田、竹林和树林的浓荫,转进七浦塘后河道终于变得笔直而宽阔。
宗延一身红装春风得意地站在船头,出征的大将军一般指挥着摇橹的撑篙的,往广济桥下的码头上停靠,长工赵阿二跳上石阶,手忙脚乱地将缆绳系紧。早有人拖出挑板,从船面上推向岸边,赵小二抠住半圆形铁环将挑板拉上两个台阶,放实后站到挑板上颠了两下,确认安全后才招呼宗少爷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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