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夏日收获忙(上)
北方的春天比较短,俗称“春脖子”,正好应了我这短短的粗脖。毛衣刚穿几天,就到了长袖了。长袖还没有洗两水,短袖背心就上场了。对于孩子们来说,夏天真是让人又恨又爱。还是先说爱吧。初夏有香甜的槐花可吃,到了仲夏,那就有了甜瓜西瓜解馋。那时候的农村,几乎家家留菜地和瓜田,西红柿红了,吃,茄子嫩嫩,吃,甜瓜熟了,吃,西瓜嘣嘣嘣了,吃~~~。在这里和大家分享两个田里的事情,城市里的小伙伴很难有直视感。第一个,是成语“瓜熟蒂落”,甜瓜成熟了,在充足阳光照射下,表皮有点发黄,内里糖分积累,瓜蒂越来越枯黄发干。在连接瓜体的瓜蒂周围,常常会有一圈淡淡的液体渗出来。再后来,液体干枯掉,再然后,或许是一阵微风,或许什么也没有,瓜蒂就从瓜体脱离,淡淡的液体从脱口出渗出少许。很多时候,人类并不是第一个品尝这种美食的生物。田里的小动物们也在盯着它。当勤劳的人们踏着露水来到瓜田时,有些数落的瓜其实已经被掏空了。当然,漏网之鱼还是有的。所以,自然落蒂的瓜,可遇而不可求。
第二个,嫩麦粒。城里人肯定多少都吃过面食。那是成熟的麦子收获后磨面而做成。在农村,麦穗青黄相接时,摘几个麦穗,在手里搓搓吹吹,胖乎乎的黄绿麦粒就乖乖入手,一下子闷到嘴里,嚼一嚼,那个香甜真是熨贴到心尖尖。那个时代,小学生写作文日记,最常见的桥段是把跑进谁家麦田里的羊给赶出来,或者路上捡到钱交公。其实,跑进麦田里的不是羊,而是一个个从上学小路拐进田里偷吃的小学生。其实大人们没谁在意几个麦穗子,因为,他们更会吃。从田里回家时,割一把麦子带回家,在灶堂火上烤一烤,然后在簸萁里搓搓扬扬,那种焦香直充口鼻和心里。抓一把放嘴里,即刻觉得人生很满足。
3漫漫夏日收获忙(中)
夏日,还有一样野味让人吸溜口水。稻花香里说丰年的时节,在一排排的大树旁,小河边,傍晚时分,松软的土地上,会出现一个个小气孔,孔越来越大,接着,一个身着盔甲的小家伙冒了出来。钻出地面的小家伙们争先恐后的朝附近的树干爬去,这是生命的奔跑,因为蛇青蛙随时会在路上和树根边等着自投罗网的它。当顺利爬上树干后,越爬越高,然后找个舒适的位置停下来,在这夏日的黑夜中,有一种神奇的蜕变正在发生。清晨,当露水逐渐消退时,已经从嫩白转为灰黑的神奇生物展开了嘹亮的歌喉“知了,知了”。大家可还记得,西游记里唐僧肉对各种妖魔鬼怪是多么大的吸引力,冒死争抢。唐僧乃是金蝉转世,而当下,蝉从幼虫开始,直至展翅高唱阶段,每时每刻都在人的虎视眈眈下。腌制后油炸煎炒,能让人把舌头都吞掉。
还记得儿时趣事。有一次天擦黑,爸爸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乡里看露天录像。去的时候带着一个罐头瓶子。在路上,手电筒时不时的照着路边的树干和树枝。那里一个,这里一个,捡了多半瓶带壳的。返回时,一个个洁白的嫩嫩的知了倒挂枝头,又捡了许多,瓶子装不下了。第二天,放录像的地点换了,去了更远的村,家里不让去了。心里很不开心,闷坐在院子里的地铺上纳凉,忽然辫梢一沉,抓一下,竟然是一个爬蝉!
天热人也浮躁,妈妈和爸爸不知道因为什么拌嘴了。她沉着脸,拿着手电筒就出门了,我爸就在家里闷蹲着。不一会,我妈回来了,脸上已经没了努色,大声说,“七个,一个折了的枝子上排排坐了七个迭戈老(刚脱壳的知了)!”就这样,风波莫名平息了。
在北京,前两年,我因为耐不住那童年的诱惑,也到附近公园去捉。有一晚,有的树上三个四个,竟然在一个树下挤着爬了六个。捉了六十多个,瓶子都放不下了。那种满足的感觉,胜过发薪日的喜悦。
现在树打农药很频繁,而且在秋冬多修剪掉细枝。蝉的卵就越来越难生存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城市再也听不到那时时勾起人童年回忆的知了声。
3漫漫夏日收获忙(下)
盛夏季节,除了田间地头、房前屋后的树荫下,还有一个去处吸引着农村人,尤其是孩子们。
儿时村南村北各有水滩河流。村南的水滩,面广水浅,是孩子们的乐园,水里扑腾着,还能摸出鱼来。而村北的那条大河,有个朴实的名字,叫北河,则是大人的浴场。北河在夏日的晚上,由村里男女分段而治。
居住在城市里,可能对河流的汛期和旱季感受不深。在儿时农村,雨季时,村南的水滩能漫及到村南边住户的家门口,横穿水滩的那条路就被淹在了水下。旱季时,水滩浅浅,被高出的地表分割成大小不等的水洼。
说到水,九八年大灾时,村里到处是水,田里也是水深到大腿。七几八几年还有村里人深挖河道,清理沟渠。但随着北方越来越旱,河道沟渠早就被搁置不管了。那时田里积水根本没处引流放出。
虽说曾受过水灾,但大旱更是常见。靠天吃饭早就是旧黄历。现在,能够下的酣畅淋漓的雨越来越少,地下水的抽取和浇灌,早就成了田里庄稼的依靠。
在旱季,滩河水少可见底,村里人热闹起来了。村南,搭堰分割,抽水机上场,大网支起。大大小小的水洼周围,男女老少围着说说笑笑指指点点,手里还拿着盆子。村里的壮小伙子和结实的中年汉子在水里支起网来。随着水洼里的水被抽水机抽走,渔网渐渐的从一头拉到了另一头,已经入网的鱼在欢腾跳跃,做最后的挣扎。“出网喽!”随着一声喊,大网出水,兜出了全村人的牙祭。大鱼几斤重,小鱼指巴长,几乎没有上十斤的,毕竟浅水处难藏野生大鱼。分到七八斤大小搭配的河鲜后,每家都喜滋滋的端盆往回走,心里琢磨着,大鱼吃肉,小鱼做汤,不过小鱼炸着吃更香~~
村北那条北河,因为水比南滩多且深,仅有几个地段水浅些,出鱼时就没有那么壮观和热闹。村里水性好的喜欢吃鱼的就下水去摸去下网,收获就不再全村分了。
随着旱季越来越长,南北两边水越来越少,孩子们的收获季到来了。村南水滩变成了泥滩,拿盆提篮的泥猴子们翻腾起来,一条条肥美的泥鳅给揪了出来。这些泥鳅放养在自家水槽里几日,就可以再打打牙祭了。那时农家里头基本上都有自制的石槽,其实就是类似于用水泥砌成的供猪吃食的槽子。
村南忙完了,村北还等着呢。村北淤泥少泥鳅少,但另一种美食多。还记得有次炎热的中午,在妈妈做午饭的空挡,我拿着装粮食用空袋子,拎着篮子,带着弟弟妹妹浩浩荡荡出发了。来到北河,这时河底早就露出来了,点滴水滩最深不能到膝盖。干活了,弯腰开捡!太小的没肉,不要。太大的里面带宝宝了估计被宝宝吃空了,也不要。中等个头的一把一把一捧一捧被送入篮子里,篮子满了,就倒进袋子里。热火朝天的干了一会,叫着在水边玩耍的弟弟,往回走了。这种东西挺重的,如果弄满袋子,那时的我可能背不动,多半袋子背着也是一个负担了。背着大半满袋子,心里美滋滋的,到家里正好饭做好了。哗啦一声,美食材料被倒进水槽,竟然大半水槽子,妈妈拿出刷子刷洗着,我压水冲,那是农村常用的抽取地下水的人力压水井。养个两天,就可以下锅了。两天后,锅里放入八角、五香粉、盐,加水没过食材,开煮。如果想吃辣的,还可以放入碎辣椒。香味漂出时,自制牙签早就准备好了。一刺一挑一摘,动作熟练一气呵成,田螺肉到手,内脏也被去除干净,放入嘴里,Q弹筋道,鲜香宜人。五香螺丝,是我们夏日小食中的最爱。
前面写了那么多对夏天的爱,在这里,写一下对夏天的恨。写爱,思绪泉涌,不能停笔,写恨,却是需要努力回想。要知道,即使腿上和胳膊上被咬的都是大包,也挡不住月光下半村子大小孩子捉迷藏热爱。即使是瓢泼大雨也拦不住小孩子们在户外踩水打闹。即使是烈日炎炎也困不住树荫下男女老少聊天嘻戏。即使是大旱大涝,也不能熄灭庄稼人的乐观希望。如果说恨,或许是恨夏日太短,品尝尚不足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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