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
小满第一次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是很狼狈的,几缕碎发缠着灰尘和着汗水帖在额前,她手里拎着箱子,她说:“我是来找你的。”她至今还记得父亲当时错愕的眼神,目前疑惑且愤怒的目光。
那天晚上,母亲气冲冲地回了老家,父亲也跟过去了,而那个女人,则和她睡在一起。
“我叫禾。”那个女人躺在她旁边,轻声说。
小满没有理她,她本能地知道,自己应该讨厌这个不速之客。
“你叫小满吧?”那个女人见她没有回答,继续说,“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你父亲告诉我的。”
“知道我和你父亲怎么认识的吗?那天天下着雨,我没带伞,他说他送我回家,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到我家。他说他喜欢我,我说恰好,我也喜欢他……”
“你胡说!”小满愤怒地打断她,顺便翻身离那女人更远一些,几乎侧身睡到了床边。
禾“咯咯”地笑了:“原来没有睡着呀。”
小满在黑暗中紧闭着眼,决心再也不说话。
“我有没有胡说,你问你爸爸不就知道了?”禾懒懒的声音又响起了,带着几分调笑。
“我觉得我们挺像的,你不觉得吗?”
小满依旧不说话。
“你经常失眠吧?”禾轻轻地往她身边靠了靠,故意放轻了声音。
小满皱眉。
“其实我也是呢。”禾又往她身边靠了靠,这回,她轻声的呼吸几乎要挠着她脖颈上的绒毛,痒痒的。
“睡不着的时候呀,你害怕有声音,会恼那声音害得你睡不着,但更害怕没声音,没声音,就意味着被抛弃,被周围所有的东西抛弃,人或者物。”
小满发出了粗且重的呼声,仿佛已经睡熟。
“那个时候呀,你就会特别讨厌你周围睡着的人,那就像是一种背叛,一种意识中灵魂上的背叛。那个人怎么可以扔下独自受着折磨的你而安然进入另一个世界呢?”
“这个时候,你就觉得无比的孤独,无比的恐惧,莫名地想哭。你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听着听着,你感到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你看到自己拿着一把刀,一把尖锐而锋利的刀,你看到自己将刀子插进那个人的胸口,旋转,旋转……”
“啊!”小满一声惊叫打断了禾那渐渐阴沉的声音,她在黑暗中瞪大了眼,深深地喘着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噩梦。禾的手不知何时放在她胸口,就像一把刀,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禾又“咯咯”地笑了:“你经常这样觉得吧?小满。”
她想推开禾的手,她感到自己抬起了手臂,再一恍惚,却仍然躺在那里,却放佛动弹不得。
禾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胸口,她的嘴唇在她耳后呢喃,带着清浅的调笑,淡薄的深情:“我们很像啊,小满。”
“我的,小满。”
【白檀】
时隔多年,回想起那一夜,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惊心动魄。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便不见了禾。晚上,父亲带着母亲回来了,一切和好如初,就像禾从来没有来过。
后来,她知道,禾是父亲去南方开会遇见的一个学生,一切都那么偶然,又那么顺理成章,仿佛命定。
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是闹钟,七点半。离开白檀已经三天了。七点半,是白檀起床的时间。她打开通讯录,翻了几次又放下。然后穿衣,起床,收拾妥当。
其实起床对她来说并不是易事,她常常醒了之后要在床上躺上好一阵,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梁遇春有篇散文叫《春朝一刻值千金》,里面这样说:“悲剧是很热闹的,怪有趣得,只有那不生不死的机械式生活才是最无聊赖的。迟起真实唯一的救济方法。”她很赞同这个观点,跌宕的人生或许危险,生活的无聊才最为致命,正是因为对每一天都无所期待,她才更愿意将尽可能多的时间花在床上,回味昨夜的梦境,向往一下曾经的缥缈无所依托的诗与远方。
白檀不一样。她就像一个对自己要求严苛的时钟,谨慎地走着她的每一步,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比如她七点半起床,就一定七点半起床,夏天如此,冬天也如此,风雨无阻。大概她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未体验过这“迟起的艺术”吧。为此,小满还嘲笑过她,说她不懂生活的艺术。她反驳道:“懒就是懒,何必给自己找理由?大约你那点可怜的自制力都贡献给你的‘艺术’了吧。”这样想来,白檀的一生仿佛从未出过偏差,步步为营,大概唯一的差错就是她了吧。
她想起那天晚上白檀颤抖的声音,她说:“小满,是我错了,一直以来就当是我错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她叹了口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词。
八点,吃早饭。她以前常常不吃早饭,因为起得晚,想着再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吃午饭了,也就不必麻烦了。白檀不喜欢她这个习惯,所以常常会在吃完早饭后特意带一份回来给她。她赖在床上哼哼唧唧不肯起来,白檀就把饭往桌上一放,说一句“爱吃不吃。”就带着书昂首阔步地走向图书馆了。白檀走路的姿势永远都是最标准的,抬头,挺胸,收腹,就像芭蕾舞演员一样。小满第一次看到白檀的时候,就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淘气包马小跳》,里面写夏林果就是这样,漂亮且骄傲。
吃完早饭,八点半,小满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接下来这一天,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该如何打发,她不像白檀,她不喜欢看书,不能在图书馆一呆就是一整天。以前她起床吃完早饭也就下午了,几个小时,很好打发,看看小说,弹弹琴,发发呆,晒晒太阳,再和某个或者几个关系暧昧的男生聊聊天,也就该互道晚安了。看起来,似乎和白檀并没有多大关系,但奇怪的是,没有白檀之后,她觉得一切都没意思,看书没意思,晒太阳没意思,聊天没意思,只能发呆。日子越来越长可做的事却越来越少。
她坐在树下,看着太阳缓缓移过来,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电话只响了三声就有人接了,“喂,谁啊?”是个男生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林。林喜欢白檀,据说从小学就开始了,算算,有十多年了吧。十年,说来也不长,也就一生的八分之一或者更多吧。其实想想换成自己,未必能撑这么多年。她记得大一有一天晚上,白檀很晚给她打电话,她说:“林来了。”声音平淡得就像一潭死水。
她有些激动:“他来干什么?来找你吗!”白檀轻嗤了一声:“不然呢?”她是很佩服林的,能喜欢一个人那么长时间,试想若换做她,喜欢一个人那么久,喜欢得那么累,根本就做不到。她也很佩服白檀,面对每一个男人都游刃有余,不论对方做得多么疯狂,她都是一声轻笑,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有时候她会觉得白檀太残忍了,一颗心就像石头,不像铁块一样,恐怕石头也没有这么冷,这么硬,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林是很认真的,一千多公里,说来就来了。满面风尘,满目疲倦,却连白檀的面也没有见到。白檀说:“我有课。”林也是个很骄傲的人,他说,我其实是来找陈的。陈是林的高中室友。
林在N市逗留了三天,最终还是走了。走的前夜,他还是去找了白檀。他说,你好。白檀笑笑,你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能再说什么,相对无言,几分钟后只能说再见。他转身时白檀却说:“你不要再这样了。”
他停下,却无法回头。
“如果要将就,随便找个不错的人都可以。可惜,我不愿意。”
“所以谢谢你。不是你不够好,是我做不到。”
林苦笑:“我也不愿意再这样,可是我,别无选择。”
正因为别无选择,才有了今天的结果吧。那么,现在的林,如愿以偿,是否开心呢?
小满想着,脑子里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铭。
铭是小满在采访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小满是校报记者团的记者,刚好那年校庆,许多校友返校,记者团忙得不可开交,到处采访,小满刚好就采访到了铭。
铭不算是知名校友,混得并不是特别成功,但也不失败,有车有房就职于美国。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他身上总有一股气质,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他喜欢笑,几乎从不大声说话。他知道得很多,博古通今,不管小满说什么,他都能给出独到的见解。在小满看来,这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如果他生在古代,必然是国士无双的谦谦佳公子吧。
小满不是言情病重度患者,却始终是有一颗少女心的。铭的出现,几乎满足了她少女心的所有幻想。那次采访之后,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时常会聊两句,交流却也不多,不过止于“最近有什么安排?”“天冷了记得加衣。”“节日快乐。”
【林】
夜里,她躺在床上,将手附上自己的胸口,就如当年的禾。那颗小小的心脏就在掌心跳动,亦如当年。二十多年来,她从未做过一件逾越的事,安安分分地吃饭,安安分分地读书,安安分分地考试,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可每当她触摸到这时刻跳动着的心脏,她就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不安于现在,不安于过去,不安于已有的一切。她急切地渴望着虚无缥缈的将来,却又只能按部就班地行走,最终,曾令她无限渴望的将来,也变成了不安于厌恶的现在,还将变成过去,变成永远,变成她这平淡而乏味的一生。为了活而活,为了笑而笑。沧海一滴水,一如未曾来过地蕴满灰尘微不足道,甚至还未自觉就已经灭亡。她不愿这样疲于奔命地活在规则中,却始终无力挣脱这铁笼。只有这不安的心,在夜深人静跳动得格外卖力。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白檀的电话。已经十二点了,这个时候,白檀应该已经睡了吧。她一向很准时,十一点,关机,睡觉。有次,小满很难过,难过得半夜睡不着,爬起来给白檀打电话,却是关机。她一下就哭了,就那一下,几乎崩溃。第二天,她把这件事告诉白檀,白檀依然十一点睡觉,只是,再也没有关机。所以,当电话拨通的时候,小满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紧张得忘了呼吸,她没有关机。
“喂?谁啊?”听到声音,小满忽然就冷了,是林。
“我是小满。”她说。
“小满?”林似乎有些吃惊,“白檀在洗澡,等下我让她打给你吧。”
“不,”小满说,“我找你。”一字一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冷静,那么清晰。
和林的话题,是从白檀开始的。她告诉林,白檀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喜欢吃辣的东西,喜欢晚上十一点睡觉,喜欢睡觉之前闲聊,喜欢早安,喜欢下雨,喜欢白色的玫瑰。渐渐地,他们的话题越来越多,但总离不开白檀。林告诉她,白檀又生气了,白檀又哭了,白檀又不理他了,这一切都让他手足无措。终于有一天,他说小满,我好累。
小满永远忘不了,那天晚上他在小满身上哭的样子。他趴在小满身上,赤裸着身子,吻着小满的脖子,小满突然问:“你爱白檀吗?”
喘息声戛然而止,他不动了,他说:“爱。”
小满捧起他的头:“有多爱?”
他看着小满的眼睛,认真而纯情,一如当年,他说:“每当看着她的眼睛,我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小满看着他,捧着他的脸,一滴泪就那么滑落下来,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然后,他哭了,趴在小满身上,哭到哽咽。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我爱她,真的好爱好爱她。可是,当我和她在一起后,我发现根本不一样。你见过她脱了衣服的样子吗?你见过她不梳头穿着拖鞋就出门的样子吗?你见过她喝醉了吐得满床都是的样子吗?你见过她坐在电脑前把一支腿放在椅子上的样子吗?她甚至还抠脚,还说脏话!可是即便是这样,我还要每时每刻担心着失去她。你知道我有多累吗?”
小满看着他,无话可说。这些,她都见过,都知道,同寝三年,她太了解白檀了。可是,林不知道。十多年来,林只是在爱着白檀,爱着自己想象中的白檀,他甚至一年也未和白檀说过十句话,他爱的,不过是自己的崇高爱情,并不是白檀。这一点,小满在一开始就已经预见。
那天晚上,出了宾馆,小满一个人在街上逗留了很久。夏日的夜晚江边的风吹着,很容易让人清醒,也很容易让人沉醉。她掏出手机,想给白檀打电话,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有些话,说与不说,于她而言,似乎都已经没有意义。
【乔】
大约是因为吹了一夜的江风受了凉,回到W城后小满就开始感冒。乔很及时地出现在小满的生活中。
乔是小满之前在公寓附近的公园散步认识的,第一次第二次也许是偶然,但后来每天都遇见,似乎也就成了必然。后来乔告诉她,他为了与她遇见,每天早起半个小时。绕着大半个公园去上班,只为了能在途中与她遇见。小满笑笑,这点她早就猜到了,毕竟,喜欢早上散步的人在这片地区,并不算多。
得知小满感冒后,乔便忙得不亦乐乎。又是买药又是做饭,变着花样的弄吃的,还给小满买了一只小狗,说是给她解闷。然而,小满并不怎么喜欢狗,因为觉得麻烦,养了几天,就送人了。乔也不发火,又买了一堆书给小满,说:“你们文化人,大概这个更合适些。”小满笑笑。
期间,铭发来邮件,问小满近况,小满也只是简单回答,挺好,勿念。大概是因为那段时间太快乐,以至于小满觉得,除此之外的一切,也都如无物了。
等小满病好的时候,他们也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但是这并不是一段好的爱情。即便到现在,小满依然觉得,自己在很多时候太容易心软,太容易感动,太容易满足。和乔的感情,大概最初的来源便是感动吧,然而时间一长,便成了占有。怎样才算占有一件东西?别人碰不碰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东西自身的归属认知。然而小满也清楚地明白,没有谁能保证绝对的忠诚,狗尚且不能,更何况人?而以所谓的爱为保证的忠诚,更是虚无缥缈,因为爱是一点点消磨的,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阴晴圆缺,无常无我,自古而然。
因此,小满是不信任乔的,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不相信乔的理由。她会翻乔的手机,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生气,会常常因着一些无由的猜测彻夜难眠,会常常从背叛的噩梦中惊醒。她太害怕的,不是害怕失去,而是害怕背叛。她无数次想分手,却又因心软而难以割舍。但是,分手的念头一旦产生,便如蛆附骨,挥之不去,每当夜深人静,每当看不到乔,那念头便在她心底缠绵蠕动,啃噬着她,让她不得安宁。多少次,拿起手机,又费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向乔说分手的冲动。
她捧着乔的脸,反复问:“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胜过爱我自己。”乔看着她,眼中流露出虔诚,他说:“小满,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而每到这个时候,她却不由自主地想到林,想到他一边和她做爱,一边说:“每当我看到她的眼睛,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她浑身颤抖,流着泪,除了不停地亲吻抚摸乔的身体,无可奈何。
这不是一段好的感情,这是折磨,彼此折磨,却又无可奈何。
【铭】
铭说如果回国,一定会来找她。他没有食言。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见他了。尽管她知道,她不应该。但是铭于她而言,太有吸引力了,她无法拒绝。
铭没有变,依然是那么温文尔雅,连笑也是恰到好处的风度。铭说了很多,自己在国外的经历,回国路上的有趣遭遇,以及自己今后的打算,仿佛他们是多年不见,无话不谈的老朋友。小满只是听,她佩服铭,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话可说,还可以侃侃而谈。如果换做自己,恐怕就只能大眼瞪小眼,沉默以对了吧。最后,铭轻轻地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吐着气,说:“可是小满,你知道吗?这一年多以来,我想得最多的,还是你啊。”
那一瞬间,她浑身僵硬。突入其来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告白让她手足无措。其后的事,顺理成章地,他们去了宾馆。他吻她,陌生的嘴唇,陌生的气息,陌生的力道,她除了吞吐几乎无暇思考。她不得不承认,铭的吻,实在比乔和林都让人沉溺得多。只是,当乔将手伸向她的裙子时,她忽然看到了他头上隐隐的几根白发。她心里一惊,看着他的脸,那张温文尔雅的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因为欲望而变形,变得狰狞,就像一只发情的公狗。他的手在她大腿间游走,摩擦,粗糙而炙热,没有温润如玉,没有彬彬有礼,所有的学识,所有的修养都烟消云散。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和其他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所有的温文尔雅都是伪装,在这之下,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拥有着最原始欲望的男人罢了。
想到这里,她再不能忍受,一把推开铭跑了出去。
在出租车上,她想到了禾,那个带着决绝来找她的父亲,又决绝地离开的女人,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
她拿出手机,迅速找到铭的联系方式,然后删掉。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她从未如此希望一个人从不曾在她生命里存在过。
【结局】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白檀。她盯着屏幕,犹豫了很久,在电话断掉的前一秒按下了接听键。
白檀没有说话,但小满知道,她在哭。她没有等白檀说话,她只是说:“我马上过来。”
她让司机掉头到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辆动车,两个半小时,到达N市。她赶到白檀家的时候,白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泪静静地淌着,浸入她的发鬓,湿透了枕头。
林蹲在旁边,低着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满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她绕过林,轻轻走到白檀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白檀叹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弄弄的鼻音:“为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份干干净净的感情而已。这么难吗?”
“小满,是我错了吗?”
她握着白檀的手,只能说:“别哭。”别哭,多么无力的词,但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林突然站起来,他指着小满大喊:“都怪你!都怪你!是你让我开始的!”他的声音又低下去,双手捂住脸,泪从指缝间淌出:“我没有办法,我只能不停地去找女人,找不同的女人。。。。。。都是你!你个祸害,你不是人。。。。。。”
小满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开始是我,后来的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
小满不再理他,她伸手去扶起白檀,她说:“我们走。”
出了公寓,她们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就像回到了高中时代,下了晚自习,两人并肩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只是那时候,周围是熙熙攘攘,而现在,偌大的街,却似乎只有她们两个人。那时候,再累,也总有个可去之处,如今,身心俱疲,却不知身在何方。
走着走着,白檀突然停下来。她转过身,看着小满。小满有些不解,问她:“你怎么了?累了吗?要不先找个地方住?”、
白檀说:“小满,你和林,有过,对吧?”
小满看着她,没说话。
她说:“小满,谢谢你。”
她说:“小满,我爱你。”
第二天,她们在机场分手。白檀去了远方,而小满,回到了W城。
说来也奇怪,她本来不喜欢W这座城市,太潮湿,太吵杂。冬天极冷,夏天极热,还动不动就是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雾霾也未见得好过北京。刚到W城的时候,她发誓,以后绝不在这地方生活。但当真的要她在家乡之外的地方选一座城市时,除了W城,她竟再想不出其它。也许是因为熟悉,熟悉的天气,熟悉的地铁,以及熟悉的,人。
来机场接她的,是乔。
她看他,那句缠绵许久的“我们分手吧。”终是没有说出口。
也许,他们注定还将互相折磨,互相纠缠,或者生,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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