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清人陆求可的一首《月湄词 · 相思儿令》:““一点樱桃娇艳,樊素不寻常。何用频含鸡舌,仿佛蕙兰芳。座上吹罢笙簧,徐徐换羽移商。晩来月照纱橱,并肩私语生香。”嘛意思呢,意思是,佳人美姬,樱桃小口,已经够性感了吧;如果贴近,嘴对嘴与你说话,贴心话儿句句入耳的同时伴随着丝丝的蕙兰芳香涌入鼻息,那将会是何等陶醉的感觉。反过来呢,如果有人刚刚离嘴的笙簧递过来,你一沾嘴,立觉一股难闻的秽气,那就受罪了。晩来月照纱橱,风息人定,才子佳人相互偎依于床榻,窃窃私语,活色生香,双方口气清新,唇舌相嘬,那才不枉所谓的洞房花烛之夜。
词里的“鸡舌(香)”,也叫“鸡舌草”,与鸡和舌头均无关,而是由丁香花制作来的香料,一种进口草药和香料,用于含于口中清除口臭。
说起才子和口臭,山西籍的笔者不由想起了唐代武则天时期的诗人,同为山西籍的宋之问。
据唐·孟棨《本事诗 怨愤》:宋考功,天后朝求为北门学士,不许,作《明河篇》以见其意,末云:“明河可望不可亲,愿得乘槎一问津。更将织女支机石,还访成都卖卜人”(如此美好的明河可望而不可亲,我希望能乘槎到天上去追寻。还要拿织女支承织布机的石头,回访成都卖卜人)。则天见其诗,谓崔融曰:“吾非不知之问有才调,但以其有口过。”盖以之问患齿疾,口常臭故也。之问遂终身衔鸡舌之恨。
宋考功,即宋之问,曾任考功员外郎,故称。宋之问口臭之说,当源于此。何为“北门学士”?据《石林燕语》:“唐翰林院在银台之北。乾封以后,刘袆之、元万顷之徒,时宣召草制其间,因名北门学士。”可知所谓“北门学士”,即唐代前期之翰林院学士。武则天称帝之前,为培植势力,高度重视这个秘书机构。《旧唐书》:“时又密令参决,以分宰相之权,时人谓之北门学士。”原本的秘书机构,演化为位居帝国权力核心的幕僚机构,成为武则天的高级智囊团,凡入选者,皆被武则天任为心腹,贵要无比。所以宋之问这个热衷权位的家伙才会打这个主意。
遗憾的是,武则天读罢诗,很认可其诗才,但还是拒绝了宋之问,理由是:“吾非不知其才,但以其有口过也。”
从此,宋之问的“口臭”便成了定论,皇上都说了嘛,“口过”呀。不是口臭的话,何以有“终身衔鸡舌”的遗憾?,继而以讹传讹,直到今日。
不过,笔者总觉得,把“口过”解释为“口臭”有点太过牵强。查相关史料,既没有说宋之问有此毛病,也没有只言片语证明其没有。从语文的角度说,“过”者,过失也,是指那种“应注意、能注意,而未注意”进而导致坏结果的事情,你说“口臭”是这样的事吗?显然不是。正常理解的话,“口过”的本意应该是,嘴多,嘴巴不严实,一不留神就把本该严守的秘密说了出去。作为朝廷智囊团成员的话,类似于现在的纪检工作,这一点尤其重要。唐 白居易 《有唐善人墓碑》:“( 李建 )好议论,而无口过”,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句。
其次,作为臣下,只是出谋划策,又不是“换羽移商”或“窃窃私语”,更不是一起滚床单,即便真有口臭,有太大关系吗?
至于“终身衔鸡舌之恨”,只是借用而已,意思是当时嘴里衔的东西的话,就不会多嘴了。电视剧《马大帅》有句台词:“吃饺子都堵不住你那张臭嘴?”
哎,对了,现代汉语里,“多嘴”几同“臭嘴”,只出现的语境不一样而已。
换句话说,宋之问所谓的“口臭”极可能就来自“臭嘴”,而“臭嘴”又来自“多嘴”。
当然,笔者对宋之问也谈不上多全面的了解,更非研究专家,所以,本小文的结论还是有待于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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