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平静的心境上激起圈圈涟漪。每天此时,隔壁中学会准时响起铃声,开始一天的课程,勾起一段回忆。
匆匆过往,春去秋来,转瞬已过二十载,不知现在的你是否如我,时而昂首阔步,奔赴于生命的单行道,时而扼首往昔,感叹年少无知,错失纯真的美好。
时至今日,时常会去老一些的文具铺,寻找那种双线信签纸。每次见到一模一样的,如获至宝,即刻购入,藏于书架上层,以备偶得偷闲练习“香秀”,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笔下生香、花开秀气。
记得当时,牙白的信签纸,每行下面都是双线,前几行已经写满了每个人的名字;它传过来,落在面前课桌上,我提起笔,耳边响起自幼陪伴左右的四个字——这字真丑;恐慌如同一个吹得大大的气球,气球中心悬浮着一个蜷缩小人,瑟瑟发抖的神情清晰可见;我感到额头已有细密汗珠渗出,不知过了多久,“你不会至今不知道自己名字怎么写吧”,“不,不、不是”,随之三个漂亮的汉字填在属于我的位置,“谢、谢谢”,“不客气,你不介意就好”。从此,你走进了我无忧无虑的生活。
当时仅是感叹字真漂亮,自己无论如何是写不出的,多年后,才明白,那不是漂亮,那是每一笔都透出了一种秀气。似人,眉若淡墨柳弯、目含晨曦凝露,鼻挺微尖、薄唇朱润,脸若探水荷苞、凝脂染霞;静处如花瓶安放,口开如铜铃奏响。未施胭脂已暗香浮动,芊指绕动则妙笔生花,私谓“香秀”。
宋词有云: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年少无知,阅历尚浅,未曾体会世事无常、品味萦绕心田五味杂陈,一个懵懂,绘尽近似滞后的呆萌。苦会品为晦涩,甜亦不懂珍惜。
年近,乡村的旧历年来的总是早,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已经散落片片炮红,外出的大人也有归乡。学期将尽,原本贪玩的心平添几分躁动,以迎接期盼的狂欢。
下午,一节课毕,正起身,你拉住袖口将我拽回,头转过去,“明天我爸来学校接我”,“这么早就回家了,马上不就放假了吗”?“明年我就不来了,爸爸不让我上学了”,“哦”。沉默,沉默。不知多久,“你有照过相么”?“没有”,“想去照相么”,“不知道”,沉默,又是沉默。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和你去拍照。
第二天,你没有来,来了一个粗壮的男人,从我的桌子旁边,收走了你的书、你喜欢的杯子,你桌子和凳子也搬走了,还有我送你的日记本。站在不远处的我,看着,看着。
曾经拿年少无知为借口,或用男人当如何麻痹自己,甚至用高尚的责任伪装修饰。其实,每一次退缩与倍感无助都没有任何理由,天性的怯懦和成长的自我保护,阻止了每一次本应迈出的脚步,以至不断的堕落、无尽的懊悔和灵魂的审判。
又是一个冬天,分别已是两年。刚刚停的雪给坑洼的地面盖上棉被,还把被子抹得平平展展,装饰得洁白无瑕。
恍惚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站在教室最前面,那是记忆中魁梧的男人——你的父亲。这次他笑容可掬,关爱问候着教室前排的女孩,你的妹妹,我们曾经的同学——虽然至今连一个字未曾说过,哪怕是你的消息。我恐惧这个男人,也很欣慰他的存在,当转头避开他的时候,透过二楼窗户看到远处雪中的你。
洁白的大地,映衬得长长的白色羽绒服更加耀眼,一圈红色毛毛的帽边圈出你白皙的脸颊,两屡黑色秀发从前面两侧流出。静静站着,不断的向这边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等待什么。
始终,你未上来,我未下去。看着你随父归去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什么堵住了喉咙,将手贴在窗上,凝视着你远去的方向。转弯处,你停下来,转过身,回望。你父亲拉住你的手,转过身,拍拍你的肩膀,转弯,消失在模糊的视野里。
总是以为,今天的分别明日还可再见,或者,今年的分离明年还会相会,相信无论何时再相见还是彼此;年岁渐长,脚步增大,地理距离不再是障碍,以为思念便可寻见。错了,彻头彻尾的错。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告别,成为永别,一个平常的分离,成为老死不再往来。即便再见,你已不是你,我亦不是我,你有了你的世界,我有了我的世界,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
错过,就是失去。多年之后,再回首,没有后悔,没有懊恼,仅有淡淡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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