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春的清晨下着绵绵细雨，昏昏沉沉的云雾阻挡着阳光的到来，湿冷湿冷的雨水飘落在衣衫褴褛的袁敬福身上，此时他手上拿着瓶二锅头醉醺醺往家里走，嘴里嘀咕着“春风细雨如刀刃，风吹鸡蛋壳，泥泞青草呱呱叫，财散自安乐，嘿嘿嘿”。长满青草的泥泞小路尽显湿滑，袁敬福在路上滑倒了两三次，但手里依然紧紧握着二锅头。
“哇～哇～”不远处传来婴儿凄凉的哭声，那正是袁敬福的家，他打开门走进屋，看着正在喂奶的媳妇:“怎么孩子哭得那么凶？”
“饿呀！”李丽板着脸瞪着袁敬福说。
袁敬福看着她消瘦的身躯说:“不够奶水去煮点粥油喂他！”
李丽铁青着脸说:“你去煮！你去煮！家里穷得连一粒米都没有了！”
“没米去问我娘借点去！别整天板着个死了六个爹八个娘的脸！”袁敬福喝了口酒说
“要借你去借！自从你行船以来，就从来没给过家里一分钱！有多少钱就赌多少钱！你拉泡尿看下你现在像什么！像个流浪汉！像个乞丐！像只落水狗！”李丽哭着说
袁敬福借着酒劲把酒瓶扔地上说:“你那么看不惯就别他妈的在这个家呆了！整天哭丧着苦瓜脸的！我可以不输钱吗？有本事就走！以后都不要回来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小姐了？”
骂完后袁敬福倒头大睡，李丽在干流泪，她也没骂回去，心里委屈抑郁着，这是他们夫妻俩近些日子常有发生的事情！
2
“哇～哇～”一阵婴儿的嚎哭声把袁敬福从醺睡中惊醒，此时已经是下午了，袁敬福看着身旁的儿子，哭得不可收拾，抱起了儿子:“宝贝乖，不哭，不哭，爸爸带你找妈妈。阿丽，阿丽。”
叫了两声没人应响，走到柴房也没看到人，环顾屋四周也没见李丽的身影。回屋揭开米缸，里面真的一粒米都没有。抱着一直哇哇叫的儿子走到屋后不远的爹娘家，:“娘，有看到阿丽吗？”
娘:“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她，我的宝贝孙子怎么哇哇大哭了！”
袁敬福略显担忧的说:“可能是饿了吧，娘去煮点粥油给他吃，承希就放你这一下午吧，昨天跟丽争吵了两句，我去找找她。”
袁敬福跑到村公社借了台自行车，往李丽娘家跑，到了李丽娘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锁，怎么拍门都没人应响，他从柴房的破窗户爬进屋里，屋里显然没人，只见李丽父母的神位上有上过香，他在屋里等着等着……
3
袁敬福家里有九兄弟姐妹，排行第四，做事干练，学什么都上手快，在青年时跟着亲戚学泥水，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他实诚能干，建房堆灶搭棚都会找他帮忙。此时袁敬福挣了点钱，老大，老二都是在地里忙活的人，娶媳妇建的房子都经他手，而且是出钱出力，老五上的大学(那时全镇才有三个人考得上大学)也是袁敬福出的钱供，那时的袁敬福算是村里最有本事的年轻人了。
袁敬福他爹人称“九佬”，就生了九个儿女的意思，一辈子忙活在地里的人，把九个孩子拉扯大，实在不容易，现在每每有人跟他说起他的九个儿女多有能奈，他都乐不开花。但附近几个村都知道，九佬脾气不太好，但凡自己的田地被别人的牛羊不小心踩到了就会叫上自己的儿女跟别人大动干弋，由其袁敬福特别容易急红眼睛，额头颈脖子爆青筋。所以到了适婚年龄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袁敬福。
李丽出生在富裕家庭，独生女，那个时代在外人看来只生一个女儿会被人瞧不起，但李家富裕，不怕别人的偏见，由其宠爱李丽，别人家的孩子没读完小学就被拎到田里干活了，而李丽一直读完高中。后来到了文革时期，李家被评为地主富农走资本，家被抄了，隔三差五的还被拉出去批斗。
由于经常被批斗加上祖辈辛辛勤勤挣下来的家业说抄就抄，李丽父母抑郁成疾先后去世了，不就家里有一亩三分地多出来外租了，自己也是到地里干农活的农民吖，他们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走的资本，留下尚未婚嫁的独女李丽。十年文革过去，李丽骨子眼里还是流淌着高傲的富家女的血液，即便有人说过几次媒都看不上，她心想要嫁个懂门技术手艺活，勤劳实诚的人，后来通过媒人介绍认识了袁敬福，两个人都是那时的大龄剩男剩女，就这样结婚了。
4
婚后初期袁敬福还是干着泥水活，但这活没有固定的收入，有时候没工开在家一呆就是半年，李丽那时候怀孕了。袁敬福后来经人介绍去跑船了，有固定的收入，但在船上有时候一呆就三五七天，闲着没事干，三五成群的人就聚一块赌博，刚开始袁敬福都没去赌，后来围看着看着，就给染上了，再后来就染赌成瘾了，不但在船上赌，下船了还跑到赌档上去！不输到身无分文都不肯离开！
5
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李丽回来，快天黑了，袁敬福从柴房爬出去，刚好被隔壁屋刘大妈看到了，刘大妈就是帮他们说媒的人
“哎呦，这不是敬福吗？怎么爬窗出来呢？”刘大妈笑着脸，似乎明知故问的说
袁敬福也不跟她多说什么，直接问:“刘大妈，你有看到阿丽吗？”
刘大妈不敢言笑的说:“拿着红白蓝回来了一趟，在屋里没呆多久就走了，感觉她心情不大好，我也没跟她打招呼。”
“哦，兴许回去了吧，我也走了。”袁敬福马上骑上自行车往家跑
到了家里还是没见着人，跑到爹娘家问:“娘，阿丽有回来过吗？”
娘:“一整天都没见着人，她娘家那边没找着吗？”
袁敬福显有点急噪:“找不着！管她呢！打小被她爹娘惯坏了！说两句都不行了！还以为自己是富家小姐吗！”
娘瞪了他一眼说:“人家就是富家女！有知识，有文化！当初愿意嫁给你这牛脾气，你那叫捡漏！等她回来要好好哄回人家！”
袁敬福垂下头说:“得了娘，我这一整天不就到处找她吗！承希就放你这了，我还自行车去。”
在家里等了一晚上，李丽始终没回来，一大早又跑到公社去借自行车，往李丽娘家跑，继续扑空。心想一个女人拿着红白蓝能去那呢？越想越慌！连忙踩着自行车往火车站跑，到处打听着李丽的消息！但一直没结果！
一天，两天，三天……一直都没有李丽消息，好些天袁敬福都呆坐在公社电话机旁边(全村就只有公社有一台电话)，一有电话打进袁敬福就马上去接，可是没有一个电话是李丽打来的。袁敬福已辞掉行船的工作，继续干起泥水活，有活干就去干，没活干就带着承希呆在公社。
日子一天天的过，一晃眼睛一年过去了，承希也会蹦蹦跳跳了，会咿咿呀呀的学讲话了，经常逗得家里两老哈哈大笑，在这些日子袁敬福没事都跟儿子相处，很是疼爱，承希也很粘乎他。甚至有时候去工地了，也会带上儿子去，承希也很听话，让他在那里玩就只呆那里玩，从来不走远。
在公安局报过案，在报纸上也登过寻人启事了，这一年李丽都没有一点消息。一天公社有人跑来说有电话找袁敬福，袁敬福兴奋的跑着过去，电话那头是同村也干泥水活的华仔。
袁敬福:“喂，我是袁敬福”
华仔:“喂，敬福哥，我是华仔，现在在广东这边做泥水，这边工程多，而且人工比老家那边高许多，你有兴趣过来干吗？”
袁敬福:“华仔，我这边还有点活没干完，等完了再说吧。”
华仔:“好好好，你考虑一下吧，我这边的工程还要干到年底，你要是过来就到这个地址找我…………”
6
袁敬福拿了纸笔记下了地址沉思着:一直守在村里也不是办法，到南方去找找或许还能找得着！
两个多月过去了，袁敬福手头上的活也完工了，他也不再接村里的活干，收拾起行李
这些日子袁敬福既当爸又当妈的，最舍不得的就是承希了，他带着承希到爹娘家
“爹，娘，儿子要去南方干活了，那边多工程，工钱又高，希希就拜托你们两照顾一阵子了！”袁敬福眼含泪光的说
娘的泪水已经不由自己的落下:“娘知道你想的什么，这么多个孩子中你是最重情义的一个！放心去吧！”
袁敬福摸着承希的小脸说:“希希，爸爸要去南方工作挣钱了，你就呆在爷爷奶奶家，要听爷爷奶奶话，知道吗？”
承希看着爸爸的行李，他明白爸爸这回出去肯定要去很久很久的了
承希眼睛泪汪汪的说:“知道了爸爸。”
说完袁敬福拿起行李转身就走，此时小承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跑到袁敬福身边抱着他的大腿:“爸爸不要走，爸爸不要走…………”
小承希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下子把袁敬福的裤子弄湿了。
看着承希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袁敬福心里酸得发软，抱起了小承希说:“好了，好了，希希不哭，爸爸带着你一起去南方吧！”
娘连忙跑过来捏着袁敬福的手说:“还当儿戏闹着玩了呀！快把我孙子放下！”
袁敬福也止不住泪水说:“娘，不是希希舍不得我，是我舍不得他！”
娘:“舍不得就谁也别走了！你要气死老娘了！你这个不孝子！”
袁敬福跪下了说:“娘，对不起你二老了，是儿子的错，不出去找找我这辈子心里都不安！”
娘拉起袁敬福说:“到了那边你又要去工地，谁帮你照顾希希？”
小承希抹了下眼泪抽泣着说:“奶奶，你放心，希希不用人照顾，我跟着爸爸去工地也帮忙着干活，挣了钱买好吃的回来给奶奶爷爷吃。”
听着小承希的话几个大人鼻子一酸眼泪都止不住了，沉默了片刻
爹吸了下鼻涕说:“希希，你说话要算数，回来时记得要买好吃的回来给爷爷奶奶吃喔！”
袁敬福也吸了下鼻涕说:“爹，娘，你们放心，承希很乖很懂事，到了落脚的地方我会立刻打电话回公社报地址，报平安的。”
就这样二老呆看着儿孙两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乡村的泥泞小道上。缺少了孙子每天的嬉闹声，二老突然感觉自己老了许多。
从这天起袁敬福就带着承希背井离乡的到了南方工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