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其实是一个很广泛的内容,倘若某种物品能体现出某一个时间段或一定范围内的社会风貌和特点来,这种物品就被赋予了文化的内容。就如一只瓦罐,要是当今的,随处可见,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如果是出土的文物,或者上古民俗的遗存,多少沾染了一些历史的风味,也有一些研究从前社会历史的价值,深入下去,说不定从这只瓦罐的外形花纹可以看到一些过去的旧貌来,总胜于没有认识的空想,因而它有了文化的内容。
衣服也是如此,不只是穿在身上的东西,它还是社会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
依乡下人的理解,人们穿衣服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再平常不过的,是看不出什么文化的内容来,要说文化,那是读书人的面子,与衣服是不太相干的,正如以前的地主老财腰缠万贯肥头大耳,身着锦衣绸缎,给人的感觉是富贵有余而文化不足,乡下人在表面上虽有些羡慕之意,在内心也许是不屑一顾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一个消瘦突出的脑袋架上一付眼镜,衣着虽有些寒碜,说不定看起来就有文化得多,这只是平常人的理解。
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穿上称为衣服的东西,现在还不太清楚。现在所知道和古代人类衣食相关的词语只有“茹毛饮血”,大概就是孙悟空腰上围了虎皮裙子,作为对付寒冷的一种需要,并没有意识的内容。在西方的神话里,则将衣服增添了意识方面的内容。传说亚当夏娃受到蛇的引诱(我总以为这是一个借口,引诱本身是一个意识方面的东西),偷吃了伊甸园里的苹果之后,做了一件很自然也本属天然的事情,可这之后重新看到对方时,不免产生了罪恶感,大概是为了克服它,顺手便扯下两片橄榄树的叶子遮住下身。从此这两片形同衣服的树叶将衣服的领域从身体的需要扩大到心理的需要。
到后来,衣服的作用更进了一步,成了地位的象征,草鞋布衣是一种,峨冠博带又一另一种,不同身份的人衣着服饰是不同的,是绝对不可以乱来的,而且是形成了一种制度来规范。一身华服代表着一定的地位,金缕玉衣,黄袍加身,冠冕堂皇的,如同今日坐在名车上的小狗养着姨太太的别墅一样,将地位象征到了极致。表面上的东西和心中的内容是不是相配?这是人们经常自问的一个问题,“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也是有的,智慧未必偏向一隅。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衣服功能的发展增加了装饰的内容。生活在夜郎国的皇帝足够的富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他要享有别人所不能享有的,包括衣服。皇帝只有一个,世界上最美的衣服只有一件,所以这件最美的衣服就只能是皇帝去穿了。问题是在哪里去找这么一件其他人没有穿过的世界上最美的衣服呢?这实在有些困难,可能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没有见过,哪怕给皇帝做衣服的裁缝。还好有一位哲人说过,有限的范围之外是无限的。有一个聪明的裁缝记起把这个哲理,把它的精华部分体现在为皇帝缝织最美丽的衣服上面,他和几个同事夜以继日心忙忙碌碌,辛苦了几个月之后终于织成了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服——皇帝的新衣——一种感觉而已,来自于皇帝的,并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于是皇帝将所有的臣民召集在大街两旁,隆重的举行新衣落成典礼,来一展他拥有的世界上最美丽的新衣,此时他普天同庆,与民同乐,走在大街上,喜气洋洋,伏在地上的老百姓有的大胆抬头瞄了一眼,在心里马上就产生了疑惑:天啊,这是我们的皇上吗?从没有见过皇帝的百姓,又怎能认出这个走在大街上很神气的人是不是皇帝呢?
是不是皇帝不太要紧,但至少他的行为说明他不是平常人。我这个呆人总在想一些问题:也许皇帝地位非同平常人,以至于心态也非同平常人,心里喜欢如此这般,总要找一个师出有名的理由,且让大家理解他吧;另外或者是夏季皇家宫殿时不太凉快,也许皇帝想去天体海滩洗个澡凉快凉快,为此找个借口罢了,也算是个真人了;倘若是在冬天,皇帝如此这般的穿着他的新衣在街头游行的话,还真是需要些勇敢和耐力,说不定走不了两三步,一个喷嚏过后,便脱下新衣换旧袍了。从此新衣永束之高阁,绝对是新衣。
文化达到一定高点就成了艺术,衣服也是一样。
现代的人追求极限,都是差一步的相对,就如在衣着上面,尽管精致到只剩下一根带子或一块布片裹在身上,但是最后一点成份性的东西还是保留了,那怕在大海中只有一粒盐,可还是海水。所以皇帝就是伟大,他最终挑战了极限,突破了,也取得了成功。
我至今不太明白,是皇帝的新衣是一件艺术,还是他的行为是一件艺术。不得而知罢。
20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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