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清一个人走在路上,掰着手指,踢着石子,实在是无趣,索性拿出英语书,边走边看自己记在书上的笔记。
你我他三种人称王逸清倒是分得清楚,但主谓宾定状补她就有点间歇性晕菜了。
而最教她觉得冒火的,还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单词,统共就只有那二十多个字母,却偏偏能组合成无穷无尽的单词。
关键是王逸清对英语单词很不来电,别人记三五几遍就能够吃透,她却需要记百八十遍,还不一定能够记得牢固精准。
可王逸清想考高分,她想被老师和同学高看一眼,想站在主席台上,拿奖状和奖品,她想通过努力再努力,满足自己内心那点虚荣和实在。
作为一个在穷困潦倒的家庭里长大的小丫头,这种名利双收的小心思,并不贪心。
王逸清一边看着笔记,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路况,不紧不慢地走着。
突然一个人影跟上王逸清并走到她身边,然后和她保持平行,对方虽不说话,但已经长开的身形和散逸的特别的异性气息,却教王逸清无法忽视。
王逸清心中没来由一阵紧张,不由猛地转头戒备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快速转头收回目光,似乎自己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贺靖武却在对方看向自己那刀光电石的一瞬间,冲王逸清就是阳光灿烂的一个招牌微笑。
贺靖武知道,自己的笑脸上,刻画着浓眉大眼,鼻翼挺直,脸颊还生着两个装着浅浅痞气和奇妙光芒的酒窝。
很多人喜欢贺靖武的长相和气质,尤其是他妈妈,一直坚持他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帅最帅无敌帅的一个存在。
贺靖武自然深信不疑,引以为傲。
“嘿!王逸清。”贺靖武不失时机地率先跟王逸清打招呼说。
王逸清怔了怔,她还真不情愿搭理这个陌生的男同学,于是愈发冷清着小脸,更加专注地边走边看书的样子,双脚像马力全开的小马达走得飞快。
“你在初一二班是吗?”贺靖武也赶紧加快了步子,没话找话地问。
“啊?”王逸清有些惊讶,然后满脸疑惑地歪头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我是贺靖武。”贺靖武赶紧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我在高中部。”
“贺靖武?”王逸清止住脚步,她反应巨大,差点被自己给噎到,似乎“贺靖武”三个字,是一个耸人听闻的鬼故事。
“对啊!我就是贺靖武。”贺靖武终于和王逸清搭上话,有些小激动,然后他又有些讪讪地解释,“真巧,我家也走这边。”
“哦!你家在哪里嘛?”王逸清听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心说世界还真是小,于是别扭地问。
贺靖武却没有立即回答,他有些走神,然后才牵强附会地说了句:“康家湾。呃,就是金凤桥岔路进去没多远,你应该知道吧?”
王逸清看着贺靖武,她眨了一下眼睛,一丝不可思议一闪即逝,她想,康家湾不是在小镇东边吗?金凤桥岔路过去是晏家湾,方向差了几乎一个直角。
“我知道啊!”王逸清讪讪地笑了笑,并没有纠正对方。
“呃……”贺靖武竟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他有些着急,一着急,整个人竟然都跟着有些局促,不知所措起来。
以前贺靖武并没有发现跟女孩子搭讪聊天有这么难,因为他根本不需要搭讪,他一直是那个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人,在女生面前能够左右逢源,侃侃而谈。
但今天,贺靖武发现自己健谈的功能不在服务区,脑袋里一半是面粉一半是水,一晃荡,全成了浆糊,任他怎么用力地哐当,就是激发不起头脑风暴,不知道该跟王逸清说什么。
贺靖武心中抓狂,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突然他想到了自己买的零食,如逢大赦,于是赶紧从书包里拿出来,然后递向王逸清:“给你吃瓜子!”
“我不吃,谢谢!”王逸清见状吓了一跳,巴巴地赶紧拒绝,她自然是想吃瓜子的,但理性告诉她:面前这一袋,吃不得!
没想到贺靖武继续说:“那请你帮我拿着一下吧!”
王逸清愣住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对方的套路,贺靖武索性耿直地把瓜子塞王逸清手里,王逸清虚弱地,用两个手指头捏着包装袋的一角,那感觉,犹如捏着一座冒着浓浓青烟的火山。
贺靖武笑了,又把一袋果丹皮递给王逸清,还是那句台词,帮忙拿一下。
王逸清捏着贺靖武请她“帮忙拿一下”的两袋零食,心里有些羡慕,还有些嫌弃,她安静地等着贺靖武,只想快些递还给他,然后跑开,不再和他同行。
贺靖武继续翻着书包,突然,他懊恼地一拍额头,喊了句:“哎呀!糟糕!忘带作业本了,不好意思,我得回学校一趟。”
说完也不管王逸清什么反应,贺靖武转身,撒丫子就跑。
“诶,你的零食!”
是你的零食。贺靖武心说。
能够亲自把零食送到王逸清手里,贺靖武表示开心得可以疯掉,他真想跳起来,翻几个筋斗云。
“你帮我拿着,我回去拿了作业本,再来追你。”贺靖武跑了几步,回头对王逸清说,他神采奕奕,酒窝里全是笑,说完回头便跑得飞快。
王逸清站在那里,一脸懵逼,她自然能够想到贺靖武是故意的,因为康家湾和晏家湾不在一个方向。
但还来不及多想,王逸清的脸“唰”地就苍白了,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然后一松,两袋零食“啪嗒”掉落到地上。
王逸清嘴角动了动,不可思议地喃喃:“雷钰!”
雷钰离王逸清还有一段距离,但王逸清感觉得到他此时脸色铁青,很不高兴。
而贺靖武经过雷钰的时候,刻意地扭头又看了一眼雷钰,雷钰却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贺靖武,他目不斜视,不徐不疾地只管走自己的路。
那一刻,王逸清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不知所措,就那样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雷钰一步一步地走近。
雷钰自然是看到贺靖武追上王逸清,只是前方的情形,看在雷钰眼中,完全成了另一种情形:
贺靖武追上王逸清,然后两个人一路同行,边走边聊,不亦乐乎,最后贺靖武从书包里拿出东西送给王逸清,王逸清没有推辞,收下之后贺靖武才折回,两个人还不忘回头告别。
刚开始雷钰真的是脸色铁青,他捏紧拳头,很想爆发,尤其是当贺靖武从他身边经过,扭头看他时那一抹宣布主权的眼神,雷钰真想一拳头把他打成饼,让他知道,谁是谁的谁。
雷钰步子不慢,离王逸清也不算远,但他走得极为艰难,因为他表面虽然很快便平静下来,但内心里失落和愤怒的情绪缠斗在一起,搅得内心惊涛骇浪呢!
最终雷钰选择从王逸清身边经过,犹如路人一般漠不关己,然后继续不徐不疾、不紧不慢地走远。
王逸清的心是紧张的,揪起来的,雷钰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害怕王逸清和他打招呼,害怕她先说话,但更害怕她不喊他,一句话也不说。
“王逸清,你喊我名字。”
“喊我一声啊!你喊我一声我就会停下来。”
“快点喊我一声,求你了姑奶奶。”
雷钰一边心里哀嚎,一边脚不能停,如此,他真恨不能剁掉自己这两只情不由衷的蹄子。
“玛德,魂淡。”雷钰于是骂自己,他很想回头看身后的王逸清,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回不了头,似乎他的脚,他的脖子,他整个的身体,都不是他自己的一样。
王逸清呢,站在那里,当雷钰从她身边目不斜视、“淡然平静”地走过的时候,她想张嘴叫他,却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
“从前有一个叫神奇的地方,那里住着一只全世界最幸福的猫,因为它找了一个假主人,从来不给它吃饱饭,在强烈求生欲的驱使下,它只好自己去抓老鼠,无形间练就了一身绝世轻功,从此以后,它过上了在秋千上睡午觉的幸福生活。”
那时候,雷钰家里有一只抓老鼠很厉害的猫,有一天,雷钰领王逸清去看自己做的秋千,结果那只猫在秋千上打盹,雷钰脑海中灵光一闪,哈哈大笑着转头对王逸清讲了一个童话。
王逸清当时忍俊不禁,笑得很是开心。
然后往事便像放电影一般,在王逸清脑海中一涌而出,根本停不下来
眼前事正在发生,过往事历历在目,王逸清不由地涨红了双眼,泪珠儿在她眼眶打着转,眼睁睁看着雷钰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夺眶而出,然后又倔强地止住,只在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又等了好一会儿,王逸清才转身,前面早已不见雷钰的身影,王逸清神情凄凉。
王逸清在心里悲伤地肯定,雷钰肯定是喜欢杜红梅了,然后她扬短避长地罗例了无穷无尽杜红梅的优势和自己的劣势。
越想越悲伤,越想越凄凉,王逸清反而不好意思再哭,她觉得自己比不上杜红梅并不丢脸,但如果因此而哭就真的很丢人现眼了,对不起自己的骄(自)傲(卑)。
王逸清于是给自己和雷钰重新定位,雷钰和杜红梅一个世界,和猪儿等人一个世界,而自己,一个世界,配不上任何人。
你以为我不会走,我以为你会挽留。
两个小青年就这样,明明想说却死不开口,明明相见却视而不见,没办法,最开始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感情原来需要臭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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