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州往事

作者: 铁篱笆 | 来源:发表于2020-05-02 18:42 被阅读0次

        傍晚时分,太阳慢慢变成了暗红色,远处的树林,近处的庄稼都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地表升起淡淡的白雾,远远看去颇有点“苍茫横翠微”的感觉。

          “列车下一站是楚州车站”,列车员在提醒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哦,楚州快到了,林东然暗暗地想。

        楚州于他并不陌生,大约十年前,他曾在此培训过一年;但也说不上熟悉,因为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学校里,他对这座城市并没有很深入的接触。

        这座城市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夕阳很漂亮。他曾在石家庄学习过几年,相比之下,他感觉这里空气更干净,尤其是晴天的傍晚,夕阳很美,天空也很蓝。

        但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直哥”。

        那是一次公司组织的岗前培训,楚州是培训基地,时间为期一年,参加培训的新员工被分成七八个组,每个组有一个科级干部和一名助手负责管理。参加培训的新员工在这里被称为学员。“直哥”是林东然这个组的学员私下给他们组长起的外号。基地采取军事化管理,很严格。学员不得随意离开基地,除春节可以请假回家外,其余的节假日和周末都只能外出两三个小时,不仅时间很短还有名额限制。

        培训结束,组长要对本组成员的培训表现撰写结业报告并上报分配建议,人事部门会根据这些建议决定每名新员工的分配去向。

        是去沿海大城市还是去西部小山村,很重要的依据就是组长的建议!所以组长在学员心目中的分量很重。

        刚到基地时,将要下车还没下的时候,林东然他们组的学员就看见有个中年人在停车场站着,“这是组长吧”,有人说;“不可能,组长都是科级干部,哪有这么老!”又有人说。下车后,当听到这个中年人说“欢迎来我们组学习”,大家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确切的答案——还真是他!。

        组长个子不高,也不胖,从面相看得出是个经历过苍桑的人。

        不过当时林东然还不知道,组长人很“直”。

        大家私下叫组长“直哥”,主要是他曾经当过兵,不善言谈,说话简短、直接。在一次集合时他说,“如果你们培训过程中出现什么心理问题,不要找我,我不会做心理工作。你们都是成年人,这些问题自己处理。”

        “直哥”很节约。饭堂是刷卡打饭的,在月初单位会给每个人的饭卡里打进五百多块钱,管理人员可能更多,如果卡里的钱用完了,也可以自己掏钱充值。在饭堂吃饭时经常看到他只打两个素菜,菜吃完了,他会把馒头掰碎了放在菜汤里和着吃,从来不浪费。

        那个时候社会风气没有现在好。这些组长们很会利用自己在学员心目中的“分量”,或主动或被动、或明或暗的向索要好处。当然学员配合的也默契…大家心照不宣。林东然经常看到有的组长喝的醉醺醺的,被本组的学员搀扶着回办公室。也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他们组长的办公室,而后空着手出来…

        但“直哥”很“格路”。“任何人不许请我或者我的助手吃饭、喝酒,外出回来也不许给我带东西;临近培训结束分配岗位时,也不许到处托关系、找门路”。他在另一次集合时对所有人说。

        大家刚开始都没当回事。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直到周末,有人外出回来,拎着水果去他办公室销假…

        “拎走!”他大声喊。

      当他喊第二声“拎走”时,许多人就看见有团东西从办公室里飞了出来,在走廊上散了一地。接着看见这个送水果的人,通红着脸从办公室出来,三下两下捡起水果,快速走回自己宿舍去了。“真的吗?!”“真的!”走廊里传出一些小声的嘀咕。后来听别人说,去年参加培训的学员,春节放假临上火车前,有人偷偷往他办公室里送东西。被他发现后直接找人追到火车站给还回去了。虽然这事并没有亲眼看见,但组里的所有人都信那是真的!

        不过,很多学员并不喜欢“直哥”,包括林东然。

        因为他很严格,严格到不可理解。

        每天培训结束后,组里都要组织自训直到夜里十一点;每天学员宿舍都要组织卫生评比;每天组织考勤通报;周末外出的时间被他压缩到只有2个小时;周末本来是双休日,他却每周都要进行一天半的强化训练,最后只能休息半天…

        更过分的就是,春节假期如何乘坐火车他都要管:每个人离队之前必须拿着火车票找他请假,归队后也要拿着火车票去找他销假。他要求组员必须在火车到站时间的两小时以内离队或归队!在他的心目中一个年轻人只要在基地外面超过两个小时就肯定会干坏事!

        “凡是有不服从管理的表现的,我都要记到培训结束后的报告里!”他经常这样威胁组员。

        所以这一年,对于林东然时间过得很慢,不过还好终究还是过去了。

        培训结束后,林东然被分配到位于东北一个小县城的公司分厂里。换了新的手机号,开始新的生活。由于之前同一个组里有一百多人,他和“直哥”私下接触不多,彼此并不熟,后来工作的部门又分属于不同的系统,所以参加工作后就没和“直哥”再联系过,渐渐也就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林东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我是组长…”,电话那头有个声音说。

        “组长?什么组长?”林东然有点懵,不过听声音倒是很熟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是“直哥” !

        “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又怎么会有我的号码?”林东然满腹狐疑。聊了几句之后,他渐渐明白了“直哥”的意图,“直哥”想向他借两万块钱。不过他那时虽然已参加工作有几年了,但因为刚刚结婚又买了房子,手里并没有积蓄。他只好如实相告,后来又随便聊了几句,就彼此挂了电话。

        因为林东然工作的工厂属于基层单位,事情很多很杂。又刚刚结婚,家里要装修,事也不少。当时他的生活就像一团乱麻。所以挂了电话后,很快就把这事忘了。

        现在想起来,他禁不住想到“直哥”当时一定是遇到什么难过的坎了。否则“直哥”不会向他借钱。在“直哥”向他借钱的前后也一定向很多与他类似的人借过钱吧。

      他不禁又想,当初“直哥”任组长时如果不那么“格路”,而是像其他组长一样的话。别说是两万元,就是二十万也难不住他吧…

        林东然感觉心里有些愧疚,即便当时没有钱借他,也不该直接拒绝他,替他出出主意也好。即便只是说些宽慰的话呢…

      火车突然抖了一下,到楚州站了,火车上下了一拨归心似箭的人,又上来一拨行色匆匆的人。乘客找到各自的座位后,骚动的车厢又重新变得平静。

        “说不定他向别人借到钱了呢,他是一个好人”,林东然心里自我安慰道。

        火车又动了起来,缓缓的驰出车站。窗外的建筑一座座向火车后面退去,隐没在一片慕色中。楚州离火车也越来越远,终于在林东然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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