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很早,而且对儿时的记忆很清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听到周遭人反复谈起,听着听着脑子里就有了画面,好像真的就是自己的记忆了。
我两岁半就上了幼儿园,这在那个小镇并不多见。刚开始,家人觉得我太小了,还不会自己吃饭、上厕所,不用那么早去读书。但是我见爹爹家隔壁的二姐去上学了,我自己就强烈要求上学,家里便决定试试。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小书包、一把小伞、一双小雨鞋,我就开始读书了。
那幼儿园其实是一家人的普通住房,离我家很近,走路大概只需五分钟。房前是一条小街,房后有个小院子,没有任何儿童游乐设施。进门就是间大堂屋,摆满了课桌。只有一个老师,肖老师。
在我的印象中,肖老师是一个极温柔的女老师。我远远地看到她时,一般会提前做好准备,准备等我们走近一点我就开始叫她。有时候,我甚至会在心里打草稿:叫“肖老shi”还是“肖老si”呢?(我上学之后才知道,“老师”的“师”普通话发音是“shi”)但常常是她先叫我,然后我才不好意思地回叫“肖老si”。肖老师叫我的声音总是甜甜的,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那样叫过我的名字。她总是微笑着,微微躬下身子看着我,然后轻轻地叫我的名字。虽然我的姓名只有两个字,但她叫我时会把我的姓拉长半拍,叫出来就格外动听。
我在肖老师家的幼儿园读了两年书,但是我对是否学过认字毫无印象,只记得幼儿园里很好玩。
刚入学时我还不会自己上厕所,肖老师叫了班上个子最高的同学专门负责陪我,主要是给我提裤子。她的名字叫爱梅,皮肤黑黑的,头发又粗又厚,梳着两个大辫子。爱梅姐姐似乎很喜欢这个给我提裤子的活儿,每次我举手小声说“老si,我要解手哒。”肖老师便示意她和我一起去。
那时我并不知她几岁,只觉得她比我大很多,也可能是我长得太矮的缘故。她说我很轻,所以每次给我提裤子都能把我整个人提起来,后来就演变成每次都要做一遍这把我提起来的动作,然后我俩就在厕所门口咯咯地笑。
幼儿园里开了体育课,是练习立正、稍息、原地踏步走。我总是“同边跷”(同手同脚),我无法自己纠正,抬右手时右脚无法遏制地跟着抬。后来我把一切都归于自己年纪太小,可我偏偏从小就只爱跟比我大的孩子们玩,特别是大姐姐。正因为爹爹家隔壁天天跟我玩的二姐去肖老师家上学了,我才吵着一定要上学的。
肖老师家后院中间有一颗枣树、一口压井,东边是男女洗手间。枣子还没熟,孩子们就开始摇树,我从地上捡过那别人摇落的青枣,不好吃。下课后孩子们总会一窝蜂地跑去洗手间,前后挨个儿蹲着,观察并讨论着便池里清晰可见的粪便。有一次不知是谁拉了一条白色的长长的虫子,在白色的便池里蠕动,小孩子争相跑去看,只觉得稀奇,丝毫不知道恶心。
小时候唱的歌、跳的舞都是在肖老师家的幼儿园学的,我因个子小常常被安排在前面。
有一次“汇报演出”邀请了家长去观看,我一看到我妈妈的脸就顿时呆住了,完全忘记了动作,满脸通红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等着音乐结束。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看到妈妈后为什么会呆住,可能是害羞。那次我觉得自己特别丢脸,总觉得自己没做好,但肖老师依然给我发了大红花表扬我。
后来妈妈常跟别人说起这件事,虽然我只有三四岁,但我心里已经很在意这是糗事,并不喜欢妈妈到处说。后来长大了一点,我就不害怕表演了。大人们围在一起时最喜欢叫小孩儿表演节目,我很热爱这项活动,但在生人面前还是很害羞。
我在肖老师家的幼儿园读了两年,期间有的同学已经上小学去了。有时在路上见到,我会得意地告诉家人:“那是我的学生!”我爸说:“人家是你的同学,不是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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