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耕园

        中秋过后，啼耕园的昼夜温差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适合种菜了。远远望去，绿油油一片，生机勃勃，叫人欢喜。比起多雨的春天和炎热的夏天，我更喜欢在秋冬季节来到啼耕园，晒晒太阳、散散步。

        啼耕园是一片长方形的菜园，长约20米，宽约7米，约有两分地（1分地约等于66.7平方米）。最早的时候，它其实是一片水田，种过水稻。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在它的边上就建有一个小型晒谷场。啼耕园与晒谷场之间，则是村民往来种作的一条人行道。

        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后，啼耕园成为了旱地，只适宜种植蔬菜和水果。那个小小的晒谷场，也走进了历史，上面盖起了我家的楼房。于是，从我家的阳台、浴室和卧室望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啼耕园。它一下子成了我家的“后花园”。

        从此，父亲便始终惦记着如何改造这小小的后花园了。他的想法就是把它围起来，一是可以避免水土流失，确保“肥水不流外人田”；二是可以杜绝如薇甘菊那样可恶的野草入侵，方便打理；三是可以使之与家里的楼房连成整体，既围出气势，又美化家园。

        可没想到，直到房子盖起来的十几年后，父亲才付诸行动。他还只是在闲暇之时，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分段修筑、精心施工。所以，啼耕园围墙的修筑过程，犹如长城的修筑过程，工期尤其漫长。2008年底初建，2011年初加长并完全竣工。只可惜这围墙命途多舛，建成没几年，就遭遇了2014年的“5·23广州特大暴雨”。它竟抵挡不住一米深的洪水，倒塌了一大半。这让自夸专业建筑工匠的父亲，感到颇为尴尬和郁闷。

        洪水褪尽之后，父亲又痛定思痛地对围墙进行加固加高，还增加了几处排水口。又是一段漫长的施工期，直到2017年5月，啼耕园围墙才完成了重建。此时，父亲已年近花甲矣。从2008年至2017年，历时近十年，这啼耕园围墙竟成了父亲在建筑领域的收山之作，也成了他眼中那固若金汤的“长城”，可以保家护院、保护子孙后代那种。

        重建之后的啼耕园围墙，高1.6米（高出地面部分约1.2米），长20米，宽7米，总长约34米，因为它只呈“匚”字形，就好比“匡”字去掉“王”、或“E”去掉中间一横。所以，归根结底，啼耕园只是半开放式的庭院。这院子不是我家孤芳自赏的，它的风景是全村人共享的。它与我家楼房之间，依然隔着村民往来种作的那一条人行道。就好比一个“中”字，左半口是啼耕园，右半口是我家楼房，中间那一“竖”则是村里的人行道吧。

        所以，啼耕园与我家楼房并未连成整体。它并不完全是我家的“后花园”，更多时候是我家的“果盆子”和“菜篮子”。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这啼耕园先后种过三华李、番石榴、荔枝、龙眼、砂糖橘和鸡心黄皮树，以及金银花、青枣、桑葚、蜜柚和葡萄等花果。这里发展的“林下经济”，更是数不胜数了，除了曾经养过鸡和鸭，还常年栽种着紫苏、姜、葱、辣椒、假芫荽、冬瓜、丝瓜、黄瓜、菜心、白菜、芥菜等各式农作物。每年光是从中秋到春节，这里就能种上好几轮蔬菜。谁能想到，这小小的菜园，竟成了我家的“大粮仓”呢！

        不过，啼耕园要成为“大粮仓”并非易事。父亲只关心啼耕园的围墙结不结实、牢不牢固，母亲则关心啼耕园的收成好不好、该是时候种白菜还是芥菜。啼耕园能成为“大粮仓”，多半是母亲的功劳。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这里精耕细作，保障我家蔬菜自给自足，保证我们在家门口就能采摘到足够的绿色食材。今年，啼耕园的辣椒大丰收，她还笑着跟我说：“家里不喜欢吃辣，这十棵辣椒今年卖了足足三百块钱呢！”没想到，这啼耕园还成了母亲的快乐源泉之一。

        看来，啼耕园并未与我家楼房连成整体，却与我家连成了整体。数十年来，它见证着我家的成长，早已融入我们家族的记忆里了。从小，这里便是我和哥的乐园。我们曾在这里荡秋千、挖蚯蚓、捡蜗牛、掏鸟窝，自娱自乐。我们也曾在这里栽种过各种奇花异草，例如水翁树苗、鱼香草、佛肚草、朱顶红等等。现在，这里又成了我们家族第三代娃娃们的乐园。也许将来，这里还会是家族第四代、第五代娃娃们的乐园吧。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啼耕园，亦如江月矣。

        家门口还真有条河、有条小江呢，叫做小海河。河畔有片载入清朝雍正时期从化县志的巨石，叫做鸡啼石。鸡啼石恰好正对着我家，与我家相距不足350米。于是，我便把家门口的这个小院子、小菜园，称作“啼耕园”。

        寓意何在？大概就是取“金鸡报晓、闻鸡起舞、坚持耕耘”之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