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视淋漓的鲜血

文/山宝

正视淋漓的鲜血

    这可能是我求学生涯的最后一次体检。

    体检就意味着要抽血，这是令人最头疼的一个环节。鲁迅先生说：“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而我却是如何也正视不了，更正视不了自己鲜红的血液被抽走。

    发现自己晕血是一次意外的受伤。

    那时我在高原红做厨，一块脊肉在冰箱里冻得梆硬，而客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在楼上对着服务员大吼大叫。我于慌乱中抡起快刀，手起，刀落，由于肉冻得太死，切下去时刀显得十分吃力，猛一用力，刀口便落在无名指上，将无名指的指甲部分连肉带指甲拦腰截断，瞬间便感觉血液如流淌的清泉突突涌出。

      我于慌乱中用厨师服裹住，跑向卫生院，到时，血已染红大半衣服。护士见状，也没有耽搁，迅速准备酒精纱布替我处理，在她们准备的时候，我还不忘掏出手机拍照，等包扎好我就把图片放进朋友圈，证明我受了伤，而且还很严重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没有离开我，有个人关心总是幸福的，特别是自己在意的人的关心，那种情况下最容易滋生脆弱求安慰的心理。

当护士把碘酒倒在我伤口上的时候，我突然眼前一黑，耳朵里像无数唢呐在嘶叫，原本坐着的我在往下倒，护士边清理伤口边让我坐好，我嘴里稀里糊涂答着“好！”随后只听到护士喊叫着“别晕！别晕！”随后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等我醒来，护士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还给我喝了葡萄糖，她笑着调侃我：“刚刚还在自拍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晕血你也不告诉我……”

      果真，从那以后，我见血就感觉整个人浑身鸡皮疙瘩，不禁打冷颤。

    有人可能要说了，男儿大丈夫，尽作女儿态，小流点血，算什鸟事。我不好反驳，只不过这种事情因人而异，体检抽血时身体不适，晕倒大有人在。

    体检抽血不同于其他出血，譬如刀伤，或者因某事心中不快大打出手而流血，这些毫无防备的出血根本不足惧，愤怒早就打败了恐惧。而体检抽血不一样，明晃晃的针头，还有盛血液的玻璃管，看着就会觉得头晕目眩。想着有人要在自己身上放血，血还没抽意识就占了下风。

    后来也体检过几次，但心里都有一个平衡点打消恐惧。有一次去重庆体检，我和她一起，心里就想着，她都受苦了，自己也就没脸那么怂了。还有一次去北京，文子对于抽血也是怕得要死，两个大男人躲在最后，最后，不忍丢脸，才壮士断腕。

      今，是毕业前的实习体检，让我觉得这不是一次体检，而是象征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天乌蒙蒙的，下着冷清的细雨，雨中只留五颜六色的雨伞和半截身子，匆匆而过。抽血点设在室外，置几把硕大的敞篷油伞作抽血点。我排在很长的队列之中，心中有所思，也无所思。

      我前面一位同学，也是对抽血有恐惧，他把眼睛紧紧的闭着，牙齿咬得嘎嘣响，旁边有人在笑他，嘴里吐出“微信”两个字。这是他们事先说好的，意思就是如果他心里害怕，就问抽血的护士要微信号。这位同学刚蹦出一个“微”字。护士就说“同学，抽好了。”惹得旁边知情的几个人大笑不止。

    该我了。

      今，她已离我而去，亦无人可使我相伴，这是我从《鲁迅的说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中看到一句“猛兽是单独的，牛羊则结对”而做出的结果，基于现实，我无比认同这句话。这时我心中没有抽血的平衡点可寻了，我大胆的作出一个决定。

      我要正视淋漓的鲜血！

      为我抽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护士，白色的护士穿在她身上无比合身，制服的诱惑无形而生，蓝色的口罩遮住她的嘴和半个鼻子，明眸大眼，是双眼皮。“握紧拳头。”她对我说。声音很清甜，清甜中带有女性独特的温柔，由此，我便知道刚刚那几人说要微信是有根源的。

      我把衬衣的袖口卷得很高，冰凉的感觉立刻侵占手臂上的温度，她一只手扶着我的手臂，一手轻轻拍打，尽量使血管凸起，她的手很纤细，肌肤也细嫩，手心的柔软和温度传入神经。

      我看着针头插紧血管，随后看着血液流进试管，那一刻，我不觉疼痛，亦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应该如此。

      这一次体检过后，我将与求学生涯告别，这一次体检，意味着即将正式踏入社会。听人说，社会上有恶魔和鬼，还有骗子和小人，所以我必须做一个勇士，也要做一个猛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