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上三年级的时候,似乎是秋冬的季节,我的外公去世了。刚放学的我被父亲接走了,去了外公当时在的地方。
外公是肺癌晚期,最后的一段日子里,母亲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惜我只在他去世几个月前见过他。
外公是渔民,一辈子都在船上生活,他的灵堂也是船上布置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大船的最前仓,他生病前用来放杂务的地方,生病后为了不让病气影响别人他一直窝居在那里。
我被父亲接走时,他也没和我说,只记得似乎是和我的老师请了假说了点什么,我只以为外公的病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所以我上船那会儿还特别急切想去见见外公呢。
我一上船,就有人说了一句,外孙女和姑爷回来了,这句话是对外公说的,还是对那些忙着的人说的,我现在都不清楚。
那时候船上好像有不少人,我几乎不认识,我想跑去前仓看看,只看见一个穿着颜色很深很厚实很丑的“衣服”的外公躺在那,就像是裹了厚被子的机器人,当时的我看了觉得很害怕,很丑,也很懵,当时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啊?干嘛给外公穿这么难看的衣服啊。彼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外公已经去世了,只以为病重的他在昏迷。
我迷迷糊糊的站在船上,似乎大家都在忙着什么,没有人顾得上我。
忘记了说了,外公常年都是在外地讨生活,临到了才回到了他的出生地,他的姐姐也是嫁在了这边,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别的亲人了,也是为了落叶归根吧。这里的村子我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来,我不太记得清了。
船上的人忙前忙后,和舅舅他们商议着什么,河岸上有很多村里人朝这边望着,那些村里人的观望似乎就像是看着什么有意思的杂技一样,他们都眼里有着好奇和打量,那时我很讨厌,觉得很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母亲让我和哥哥跪在船头,对着一个老式的盆底有着牡丹花的瓷盆往里面烧纸,我当时觉得挺有意思的,干的挺卖力,烧的格外认真了。这时候突然有道苍老又尖锐的声音响起,我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一个老太太被一群人搀着走在上船的跳板上,她的声音一句一顿,带着哭腔在唱歌似的,格外搞笑,我一下子笑出了声来,然后哥哥很严肃的对我说了一句,别笑,我立马止住了。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在笑,很是奇怪,为什么明明很搞笑,大家却都不笑啊。
老太太的“歌声”没有停,我听到了一句“我的老兄弟呀,你为什么走的这样早啊”,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原来,外公已经走了啊,不能和我说话了啊。
那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我都没有和他说上最后的话,都没有送他最后一程,他会不会怪我啊,内疚的无以复加。更因为我是从别人哭丧词里发现了他的去世,而且还笑出来声,觉得很心虚。
儿时因为家里老人信奉神佛一说,我也跟着听过一些,所以那会儿的我就觉得,外公的灵魂肯定还在船上,说不定在看着我呢,所以又很害怕,非要有人陪着我,可大人那会儿又很忙,总有那么几分钟我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期间我被漫长恐惧吞噬掉,总害怕外公怪我,要带我一起走,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我母亲察觉到了我的害怕,因为她上厕所我都要跟着她,她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我是觉得难以启齿,什么也不说。
这段经历是我儿时的噩梦,导致我想起外公的时候都觉得内疚和害怕,可明明他是那样和蔼的老人啊,会在母亲和我一回去时就要带我去逛街,佝偻着背走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给我买好吃的,又怎么可能会怪我呢?
外公病重时,就把这项工作交给了外婆,交代她带我去上街去,后来没几年,外婆也走了,再也没有牵着我带我买东西的老人了。许久不曾想起这些构建出我美好童年的人了,记忆中空旷的石子路上的背影愈加模糊,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在回忆与现实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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