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1983年的螺旋楼梯上。
大厅陈旧空旷,顶部半透明,充斥着灰尘和潮湿,就连空气中,都带着腐朽的味道。从那些微黄的彩色玻璃中我知道,楼外肯定是无比灿烂的阳光。大厅的墙壁上张贴着五位伟人的巨幅画像,色调暗沉,不明快,这也正符合了人物的特点,严肃而伟大,静默而沉重。楼梯上、地面上散落着红绿黄的粗糙纸张,16开大小。
那楼并不高,可往上看,螺旋楼梯似乎没有源头。一圈又一圈,一弧又一弧,上面有什么?我很好奇,却不敢向上走,因为楼里人们的脚步匆匆,皆是往下行,出门去,无一人沿楼梯向上。我是在哪里?人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迟疑了,原本跟随众人前行的脚步放缓。
最后一拨人越过我下楼出门去,此时空荡的楼上好像仅余我一人。若说此前本楼是昏暗而喧闹,这会儿就只剩下昏暗。当收尾的那个人脚步声消失在那扇门外,静谧到诡异的氛围令我不安起来。
墙上的日历显示时间处于1983年,也或者我只是在时空隧道里恰巧进入了出生那年。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个老掉牙的问题浮现在我的脑海。我认真思索,却记不起事关于我的任何片段,仿佛我无来由无去向地出现在这个上不见源头的楼梯上。我不知道已下楼出门去的众人是否和我一样对于过去未来无比茫然,但在他们虽未明显微笑却欣欣然的表情上来看,外面定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背后出现一个人,我始终没有看清他的面目。甚至性别模糊。且让我以为,那是一个异性。
他在我后面,亦步亦趋,毫无声响。我不清楚在这段剧情中,他的身份是好是坏,但看来,他的出现,虽然更加诡异而且阴森,却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我的孤独。
我缓慢地走着,认真观察着这座大楼。有一扇窗,如同世界上任何一扇装着花玻璃的窗,只能透过光,却看不清外面的事物。我贴着玻璃仔细看,那些古典花纹的曲折处折射进来丝丝金色的光线。我开始向往。
就在这扇窗前,那人轻拥我肩,低头在我颈后轻轻一吻,而后如轻烟般散去,消失不见。
我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过,是不是我在这空旷无人的大楼里,在这不见源头的螺旋楼梯上,在这无边无沿的孤寂中,凭空想象出的同伴。
带着颈后残留的温热感,我信步下楼,尽量不去看那些巨幅画像,不去看散落一地的纸张。
楼梯尽头,一地灰尘中有无数杂乱的脚印。我踩着脚印走向古老的弹簧门,一丝记忆浮现上来,这像是我小时候街角新华书店的那扇门,墨绿色,小方格,厚而沉重,我曾在那里买过很多小人书和蜡笔,在梦中,蜡笔是甜的。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被强烈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就像我在窗前向往的那样,外面是铺天盖地的金色光线,温暖,有干草的香,有我记忆中那个年代的气息。
此时我处于一条中心大道上,右侧是一排法桐树,大道通往另一栋色彩绚丽的高楼,先于我出来的人,正兴高采烈地,排队进楼。
我慢慢地踱着,观察这异乎寻常的光。
这光实在太夺目,我没有看到任何人或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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