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个春节过得格外难忘,鞭炮声在城里已然禁绝,同时一种疾病的四处蔓延带来的恐惧已经压倒了一年最重要的这个节日的欢喜与祥和,却也好,人得以禁足家中,望着窗外萧条,回想儿时过年的况味儿。
鞭炮声
就在这个春节前,我们还在说:“怎么一点年味儿也没有?”随后又不约而同地加一句:“鞭炮声确实是最提神的年味儿!”
过年那几天一定是被漫天的鞭炮声震醒的,尽管我也记不清从春节前几天就开始,持续到节后哪一天。
过了腊月二十,家长要开始赶年集去了,鞭炮声就零零星星响起来了,孩子们按捺不住,拉开过年的前奏。孩子们有专属的小鞭,一挂五十个,红或者绿颜色的,小小的身子,短短的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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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都是家长算好了过年几天需要放几挂鞭炮,在年集上,仪式性地买完全家的,孩子在巴望中看着家长郑重其事拿上两小挂“儿童专属”递过来 ,还要再嘱咐几句,“今年就这么点,要省着放啊!” 孩子还要郑重其事狠狠把头点了再点。
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孩子们日常额外的要求很难满足,大人常用的推辞便是“等过年再给你买。”为什么孩子那么盼着年,因为他有太多的祈求攒到年,等着满足。大人也了解,所以过年的时候尽量能实现孩子的一些愿望,尽管实在有限。比如这小小的一挂鞭,我七八岁的时候也就五毛钱。
尽管那么小,那么短,声音也不是多大,可是孩子们格外珍惜,谁也不舍得一挂点着就放完。跟着大人赶集回来了,抓紧把整挂的解散开,点好数。包装纸上标注是五十头,可很少有足数的,数了好几遍还是四十八个,心里便不满意,少了两个,损失很大。就这点家当还要计算好离年三十还有几天,每天能放多少。
全部分配好了,上了街,下伙伴们开始凑到一起比开了:
“我爸给我买了三挂!”
“我爷爷还给我了两挂呢!”
“我妈说了,等到年初一,给我压岁钱说让我再去买……”
“我先放一个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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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兜里拿出一个小鞭来,还要比比先放红的还是绿的,放在路边的土堆上,用从家里拿出来的燃着的半截香,哆哆嗦嗦点着了捻子,转身就躲开。几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一缕升腾起来烟气,“啪”炸响了,炸开了凝固的空气,炸开了封存的年味儿。
有的点着扔出去了,等半天不响,谨慎凑过去拿脚踢一下,拿起来看看,确定不响了,也不舍的就这么扔掉,撅开了放地上,把撒出来的火药点着了,“呲”一溜火光一团烟,这叫“呲花”。
孩子淘气,不肯这么四平八稳地放。胆子大的一手拿香往另一手里的炮捻子上怼,刺啦点着了再扔上天,在空中炸响,胆子小的吓得捂着耳朵扭着头。空放几个不过瘾,便要四处寻摸可供用来炸开的东西。
柴草垛是要远远躲开的,家长已经三令五申,那个谁家的小明因为炸草垛被打得肿起来老高的屁股影子还在每个人的心里飘荡。不知谁发现墙角扔着的半个瓢,于是那半天的鞭炮声格外闷,那个瓢格外碎。
那时候村里走街串巷的小贩很多,买豆腐的骑着自行车,车后架上绑着豆腐筐,盖着白屉布。走一段吆喝一声:
“卖豆腐咯!”
……
不记得是谁提出的恶作剧的主意,在路边上堆起来小土堆,三个小鞭埋到里面,捻子绑到一起露在外,计算好了时间,买豆腐的过来了,我们便点着了四散跑开。听着他拉长了声
“卖……豆……”
“砰”,鞭炮响了,自行车猛一拐,他吓了一个激灵,跳下车来稳住了没摔倒,惊魂甫定地张望,看着哈哈哈大笑着跑开的“熊孩子”气得跺脚骂了几声,扭头赶紧把溅到屉布上的土收拾下去。
其实那天一开始,我们是想炸牛粪来吓唬他的,只是天太冷,大街上的牛粪都冻上了,老天爷垂怜!
放鞭炮也有出意外的时候,那天眼见着一个胆大的小伙伴在手里点着了鞭炮,按照计划是要扔出去的,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又揣回了兜里。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那孩子蹦着高、兜里霹雳吧啦响着、烟气从炸出来的的小洞里弥散开来。我们笑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震惊、哭还是笑,反正最后是哭了,不是手疼,是心疼!笑过去的我们,又凑了几个给他作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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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三十和初一村里到处是分不开声的成挂鞭炮放起来,我们的个小声弱的小鞭已经没有“话语权”了,守岁到十二点,在震天响中酣然入梦,又在震天响里醒来,吃了饺子去拜年。鞭炮声里说着“过年好”,鞭炮声里磕着瓜子嚼着糖,还要看看每家放完的鞭炮皮堆里没响过的,捡起来塞兜里,回头放呲花。
那时候空气很干净,过年的时候除了弥漫在空气中饭菜的香气便是鞭炮的火药味,抬头看看青蓝色的烟气升腾,又消散了,谁知道它还有个名字叫“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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