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春联
年二十七晚上我裁纸写春联,六岁的儿子非要跟着一起写。恍惚间我回到二十年前,父亲写完了春联,我用余下的墨汁在废纸上划拉,父亲说了句:“想写就好好练吧!”就这样坚持写下来了。
(蒙眼阅世)那些年(二)---记忆里的春节父亲没受过专业的书法训练,几分才气加上熟练,毛笔字在街上也小有名气。记忆里过了腊月十五,邻里大爷、叔叔们就开始登门了。通常是胳膊底下夹着一卷红纸,进了门让父亲一支烟,把纸放在八仙桌上,坐下闲聊一会,走前嘱咐一句“看着给写写吧!”
父亲在纸上标上名字以示区分,眼见着桌上的纸越来越厚,晚饭后他开始在灯下裁纸。写春联裁纸最麻烦,农村院子里门多,还要分门心、门边、横批再加上“福”字“满院春光”“出门见喜”等等散帖,加起来每家得用三五张纸。每个门宽窄大小不一,幸而都是邻居,谁家几扇门、大小都在父亲心里。眼见着他拿过来一整张红纸,比划一下,横或竖着对折再对折,用我的铅笔刀哗啦啦裁开,然后或五言或七言把纸再叠好,余下的边角裁作横批或者他用。来送纸的也清楚每年大约用几张,裁纸的人也正好用上,一般不会短缺。
裁好了纸,真写起来还是比较快的,常用的那些联语早就烂熟于胸。昏黄的灯光下,我在父亲对面抻纸,看着毛笔在他手上舞动,墨色在红纸上晕染开,“江山千古秀,祖国万年春”“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还有牲畜栏上的“牛似南山老猛虎,马如北海小蛟龙”都是出现频率最高的,正是在当“书童”的过程中,这一个个对子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从进了腊月二十每天晚上父亲都在不停的写,我就抻纸、晾春联,晾干了一家家的收起来,就这样熏、看,慢慢的懂得了什么样的内容适合贴在什么门上,什么门什么尺寸,也能帮着裁纸,选内容了。
自家的都要到最后才写,什么时候父亲搁下笔、伸伸腰说:“行了”,我知道今年的任务完成了,这得到了腊月二十八九了。这几天陆陆续续的街坊来拿写好的春联,我负责一家家找出来,年纪大点的长辈们,我还要给送家去。有时候我也觉得累和烦,让父亲明年别给人家写了,“这不过是咱动动手的事,不写不好看。”父亲通常这样说。其实每年初一,我去挨家挨户拜年,看着一家家都贴着父亲写的春联的时候,内心的自豪就足以驱散走所有的累与烦,觉得能给人家写春联,挺好!
(蒙眼阅世)那些年(二)---记忆里的春节等到我能写成样子了,就开始给父亲帮忙,再往后就一人包揽了。以致于上了高中,寒假回家都过了腊月二十了,还有叔叔大爷们打听着我回来了,夹着纸又送来了。于是父亲成了我的帮手,我开始算着门裁纸、选词、落笔,也常常腰酸背疼却又乐此不疲。尤其是再去邻居家拜年,人家指着新贴的春联和我对着一屋子人说“这是他写的”,我都羞赧地低低头,又傲娇地昂起来。
春联要从大门开始往家里贴,这表示把好运和财气带进来。用面粉自己做浆糊,拿铲子把前一年旧的铲掉,刷上浆糊,粘上一抹新红,年就来了。
后来有了印刷的春联,手写的越来越少,父亲故去后,我也不再回去过年,街上除了我老家院子和二叔家还需要我写春联,余下的都清一色的印刷体了,有的索性就贴个硬纸壳印刷的花花绿绿的福字对付过去。倒是身边的朋友还有提前说好了,到了年底下,我依旧裁纸、濡墨,忙活一夜,也赚个腰酸背疼,却还能找回过年的味道。
那时候大人领着孩子年初一拜年,走到每家门口,先站住让孩子读读新贴的春联,或繁或简、或工整或放逸,孩子要连蒙加猜地识字,加上大人们“这字有劲”“这联词好”的品评,却也完成了一个文字、文学与书法的启蒙。父亲曾指着一个对联说“这个词儿好”,我记下了,是“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 到如今老家大门上我每年还写这个词儿。
(蒙眼阅世)那些年(二)---记忆里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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