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Pixabay铃兰,又名君影草,亦有“谷中之百合”的美誉
味甘苦,有毒
花语却是:幸福归来
那天陈沃电话问我有没有空,想找我喝酒。
他知道我不好酒,他有心事。
我迟疑了下,键盘敲下一个分号,保存,关了电脑,“好。”
他在老门东。
我带了些兰花干用家里的乐扣盒子装着,下午在家煮肉时搭的,红烧。
陈沃看到时笑抽筋了,“宅系居家男!”
我说看你笑,我就安心了。
“杨希要回来了,问我还记不记得毕业时的约定。”
“那个虚构的姑娘?”我没见过杨希,包括没见过她的一切。
“嗯。”
我和陈沃同一所大学,我是大他一届的学哥。
据说那个叫杨希的女孩是陈沃同一届应用心理学专业的,我从来不认识。
陈沃说那是一个在陌生人面前存在感极低的姑娘,她的同班都常常忘记班里有这么一个人。
陈沃和她未曾相爱。
他们相识是在大二那年的夏天,参加生存实践回来的陈沃跑到西饼屋舀了一杯牛奶,一转身,一个趔趄,把刚好路过的姑娘泼了半身。
陈沃一边递纸巾一边赔罪一边想着这姑娘真好看。
不是漂亮,她不漂亮,她就是好看。每次陈沃都会这么跟我强调“好看”,那好看但不漂亮的姑娘就是杨希。
然后陈沃每周都会给那姑娘带西饼屋的牛奶,每次姑娘都只是笑着拎过,不太说话,应该说是几乎就不说话。
我以前问陈沃那算不算是在追求杨希。陈沃说不是,他有些神经质,没来由并固执地认为缘起是一杯牛奶,但缘到了份还不够,所以要每周送一杯牛奶来积份。
我问过那为什么不是每天送一杯这样的蠢话,“因为我买不起。”所以我只问过一次,西饼屋冰柜里现舀的牛奶当时是一块五一大杯。
陈沃和杨希真正算相知是在他们大三那年的夏天了。
那天陈沃去新东大送牛奶,姑娘准备考研。
姑娘第一次说了半句完整的句子:“可惜你不适合结婚。”
陈沃愣了一下,在他觉得“份”积得差不多的时候没想到姑娘已经想得那么远了。
“我也不适合结婚。”姑娘半天才讲出了后半句。
陈沃又愣了一下,没明白姑娘想说什么。
“因为我们都太爱自由了。”
关于自由,陈沃一厢情愿的解释是,大概他的自由是天马行空,梦想是周游世界,而姑娘的自由是把自我封闭在小小世界里享受无声孤独。
但陈沃确实太爱自由了,单相思除外,他的恋爱史是空白,仅仅因为瞻前顾后担心恋爱后不自由。
所以姑娘的话,太沉,一下凿穿了陈沃的心。
所谓的心灵契合。从此陈沃就将杨希视为他此生唯一的灵魂伴侣,暂未得,不认命。
但也没有行动。
“我总觉得时候还没到。”
我第一次听陈沃说起的时候,只觉得,此女,有毒。
陈沃唯一一次勉强作数的冲动,是在毕业的时候跟杨希说,如果30岁时你未嫁,我未娶,咱们就在一起吧。
陈沃描述的关于他俩的“自由”的分道扬镳与殊途同归是,“食色,性也。我们只在一起吃过一顿饭,我以为她竟然知道我不喜欢吃肥肉。那天她把所有的瘦肉挟给我又从我盘子里掐走了所有的肥肉。”
结果是,姑娘就是爱吃肥肉,“你看多巧啊,她的自由,恰好是许我自由。”
陈沃说30岁时你未嫁我未娶咱们就在一起,老梗。
姑娘的回答是:好。
然后杨希就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那年陈沃毕业,工作,去了培训机构当老师,后来被派到南京校区。
杨希考研失败,一毕业陈沃就找不到她了。
初时陈沃每天会拨一次杨希的手机号,一直持续了大概四五个月。
“从‘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到‘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从初夏到晚秋。”
我想问陈沃为什么没给那个号充话费,终究没问,因为当即想到了他每周送一次一块五一杯牛奶的事来了。
杨希回陈沃的“好”是写在陈沃的同学录上的,那一页纸,一个名字,剩下就是留言里那个秀气的“好”字,后面还带了个感叹号。
陈沃把那页同学录随身带着,我见过。
他在“好!”的上面空白处用铅笔加上了那句:
如果30岁时你未嫁,我未娶,咱们就在一起吧。
像中学生的小纸条,字迹也像。
陈沃一直等着,等了有三年多了。
陈沃今年虚岁27岁。
三年多来他常常会想念与杨希相识相知的那两个夏天,也会想起听到“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那个秋天。
他唯一不会去想约定那个老梗的那年初夏,“那已经写在了那页同学录上了呀。”
陈沃连想念这件事都是能省则省,却偏偏那么真诚。
那天秋风也暖,阳光软软,你说你想念夏天了,从此每一个夏天都有泪眸欢颜;
那天秋风也暖,阳光软软,影只形单,只假装不曾想念。
陈沃一个人喝着酒,兰花干就酒;我要了一杯牛奶。
良久无声。
“那虚构的姑娘回来,不正是你一直苦等盼着的吗?”终于我打破了沉默。
“可是,还有两年多呢,时候还没到。”
是了,看着他无比真诚的脸,我也被带偏了,“是了,你们都还没到30岁呢。”
诗(第〇首)
我好像忘记了如何写诗
我想写望蓝的海望绿的山
想写这个季节的风揉皱的远天
想写柔软的石头与不哭的绛珠草
想写月缺似眯眼笑 晴眉展阴欢颜
我想写光与云没等我的那两年
我想写这首诗 诗里还该有一瓣花
不是玫瑰 还不是百合 是铃兰
是一瓣伴生九百八十四天的铃兰
似让龟壳多一圈环纹
让树多一轮年轮
让我多历九百八十四天的暖与眠
于是我摸摸你的头 我说嗨
我要给你写一首诗 诗如铃兰
诗蕊里的撒哈拉如诗般斑斓
可是啊我好像忘记了如何写诗
脑海里所有绚烂的语词都被挤占
为了尽可能地腾出空间 给你
给你
和那我未曾谋面的 你的笑语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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