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上午堂哥病故了。大家都悲叹了一声,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这个生来就是病秧子的男孩,终于放过了他的家庭。那一天,世界上少了这么一个人,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除了几个亲人们的哀鸣。
关于他,我一点都不了解,年龄、性格、外貌……只是说不尽的普通。由于生来就伴随苦难,他的人生几乎没有顺利开展的精彩剧情。
他没有读多少书,也没什么朋友。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关于工作、理想之类的东西是他所不需要考虑的。唯一说得上来的特点,可能就是他的病。
我对他满怀同情,假如我是他,我可能会在死亡走近我之前,便选择提前与他相聚。因为置身于健康的人群中间,孤独与死亡随时提醒着我,自己不一样,是属于另一种人。
说起堂哥,跟他只有过一次交集,便是去年九月底,坐他的顺风车去县里。我是不肯搭他的车的,与他实在陌生,我害怕欠这个将死之人的人情。奶奶觉得我的拒绝中有对他的不尊重,可是我是真的不愿意麻烦别人的,特别是这么个病人。然而,后来我转念想想,也许开车接我对他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家乡面对老人小孩的沉迷,死一般的枯燥,他已忍受过多。堂哥 几乎天天都要去医院,开着他那辆特小的汽车,从湖南闭塞的小乡村里开向小县城。那一天,是说不上来的无聊。一路上,没什么路人,他车里放的是多年前的流行情歌,开啊开,一切都显得懒散无力,好像整个世界随时准备昏睡过去。乡村的确是这样空荡,闲适,却无所凭依,我和他像孤魂一样在这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而县城,生活节奏稍快,拥挤又嘈杂,他找个停车位也不容易。只是,我隐约感觉到,在我们去县城的路上,他或许是开心的,他可以把这当做他这未能完整开篇的生活的一次旅行吧。
在我们要回家的时候,我拨通他电话那一刻很紧张,我从来没有喊过谁哥哥,但是我为这人情,应该喊他一句,可是我不能……他接电话后,先喊了我,鑫鑫……我松了一大口气,也倍感亲切。在我生命中那么一秒钟,拥有了一个哥哥。只是,他所第一次呼唤的我的名字,是那样自然美好,而我作为一个健康的人,尚不能卸下包袱……
在他过世前的那个晚上,我妈还说大家在筹十万块钱送他去长沙湘雅医院医治。听说要去长沙,他笑得很开心,是啊,谁不想自己可以被治好呢?同时,他也许也为自己能够脱离下家乡,去外面看看,感到心动吧。只是,这一切都是枉然。他匆匆而去,匆匆而归。他哥哥还在深圳,一张高铁票都买不到,只能在他早已离开的下午乘着慢悠悠的火车,在第二天早上匆忙赶到那具冰冷的尸体旁。
他这慢慢等死的一生,就这样仓促结束了。堂哥他一定很想活下去,可是我们都很忙,没有时间听他说这么一个简单又奢侈的愿望。
20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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