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森严的警察局,这是河桩锤打手的第一次,他注定自己已经被认定成了凶手,他神情涣散,精神萎靡,时间像是一把尖刀,不停地在绞割自己的身体,他没有感到疼痛,心肺却如同翻山倒海一般的难受,他依稀记得,那几颗晶莹的汗水迷乱了自己的视线,他果断的举起大锤,砸向自己的同事戴荣头部。
戴荣是自己的好友,也是四队自己的近邻,而自己却是大雯子叔父的外甥,因此自己和戴荣算是一种近亲的关系,两人平日里相互照应,两家也时常走动,现在却成了阴阳两隔,成了仇人一般的角色。锤打手心碎到了极点,他不知道如何向死者的姐姐大雯子交待。他知道,自己是一名十足的杀人嫌疑犯。
和锤打手一样,薛明、戴勇、戴小青也是第一次进入警察局,他们每个人一心为着集体的荣誉、村民的收益,流尽汗水,却换来了一条生命的逝去。他们被安排到了不同的房间,心里却是一样的迷茫、慌乱和愧疚。
警察的审问开始了,每个人将现场自己的当时言行一一说出,警察做了笔录,之后依旧被关在原来的小房间,大门铸铁的沉重声音回荡在院子里,每个人说得都是语无伦次,显然,警察将要进行再一轮的问询。
第二天,锤打手再一次回到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杀人嫌疑犯锤打手蜷缩在铁质的审讯椅上,双手被冰冷的手铐束缚着,发出微弱的金属碰撞声。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时地滴落在他紧绷的衣领上。每当警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躲闪,像是在逃避内心的恐惧。
他的嘴唇干裂,不停地微微颤抖,仿佛要说什么却又始终无法开口。每当警察提问,他的喉咙里就会发出干涩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慌乱和紧张。他的身体时不时地微微颤抖,像是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显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审讯室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锤打手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沉重。他的目光在审讯室内四处游移,却始终不敢与警察直视,仿佛那些犀利的目光能够看穿他心底的秘密。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显露出他内心的挣扎和焦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出他内心的慌乱和紧张。
河水中打桩,自己曾经是一名能手,这在周围十里八乡村民中认定的,而自己也是成竹在胸,每一个动作,要领,即便更多的外界因素干扰,断然不会出现将扶桩的戴荣击中的情况。他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不过现在,他也愿意或者因此确然成为一名罪人,他愿意承担责任,随着自己的打桩技能消失人间,而不愿意因此成为村民的讥笑和鄙视,他也想跟随戴荣死去,或许这样的归宿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们知道,每个人都有可能犯错。重要的是面对错误,承认并改正它。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真相,我们会考虑你的合作态度。”
警察对他的证词并不满意,话语再次大声响起,锤打手昏昏然起来,警察中断了审问。
戴小青对自己当时的描述却始终是重复,他看到了戴荣站立河中,和上午一样的姿势,身体和桩位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双手稳稳地扶住桩木,认真的用神情示意锤打手锤击。似乎当时的小船晃动一下,他的下一个视野,戴荣被锤打手砸到了头部,鲜血喷涌而出。戴小青一遍一遍的重复,语言没有丝毫的变化,警察恼火了,不停的拍打桌面。
“你是这个小组的组织者,你最清楚当时桩位是否可以进行下一步锤打,你要交待,是不是你的判断有什么不同,指挥不到位。”
回来关在小屋的小青心乱如麻,十多年来,每次和外界打交道,自己都是一种先进人物的印象示人,他一遍一遍回想当时各人的位置、动作和神情,想不起来和上午的顺利打桩有什么不同。
对薛明的审问有很大的不同,警察一直在追问劳动组织的合法性,并要求他提供各种记录,警察跟着他回了两次青河村,取回了相应材料,薛明再次回到了警察局小屋关禁闭。青河浅滩打桩,这是薛明心里一个宏大心愿的起步,尽管危险,然而他多次印证,风险、劳动力组织、工作程序、劳动安排等等,他不清楚哪一步出了差错,薛明很是不甘。但是眼下,他要勇敢担负自己的责任,给死去的戴荣一个交待,如何交待却是不得而知。
对戴勇的问询显得有些简单,和薛明一样,他提供了组织这次工作的全部信息,但是警察试图知道对于本次劳动力的安排,戴勇想不出异样的情况。对于戴荣之死,他迷茫了,戴荣是戴家湾的村民,他姐姐大雯子会如何对待自己家人,他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他清楚戴荣姐姐大雯子的性格,一定会在村里大闹,那么以后,如何给戴荣家交待,很多的麻烦或者永远也逃避不了了。这一任支书,自己的努力显然白费了,他想离开之后,辞掉村支书,做一名普通的村民。
多日的审问,戴荣之死毫无进展,警察各种心理战术,没能发现锤打手有一丝打死戴荣的主观意愿,难道是戴荣有意愿赴死的情况,这也太扯了,在这个渴求温饱过日子的岁月,好死不如烂活,从来都是百姓的生活主张。
“戴荣要死,也不至于自己找死,还带上这么多人的嫌疑,这些生前和他一起劳动的村民,都是戴家湾口碑良好的人物啊。戴荣就这么愿意吗?”警察们很快否定他们自己的想法。
刑侦科再次对戴荣的尸体检查,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三天后,戴小青、戴勇、薛明回到了各自的村庄,连个村落很多的农活停滞了,大雯子稍微停止了哭闹,村落死寂一般凝重。
仁宝回了娘家,每天陪在父亲身边,薛明躺在床上,几天没下床。仁宝看着父亲的白发枯槁,脸色死灰一般,她辛酸不已,时时转过身体暗暗流泪。
至于死因,仁宝不敢多想,戴荣是自己的邻居,算是一个十足的劳动力,尽管自己对于这次选用戴荣参加颇有异议,但是她不敢提出异议,生活和劳动从来是两个不同范畴的因素,不能轻易将两者混合一起。死者为大,任何对逝去之人的诟病,都是违背自己内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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