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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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正是雨季，每天大雨像是用盆泼下来的一样。这样的大雨天，在室内上班会觉得幸福。我的幸福只有一半，因为很快出车铃响起来了。

第一个单上写着“外伤”，电话联系的时候，那边说是小腿受伤了。医生在旁边对着电话里说:“用毛巾把伤口捂住。”“好……”对方应承着。

到了现场之后，发现一个人躺在路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围着他的几个人穿着一样的马甲，看得出他们在这里施工。

我拿着敷料绷带跑过去一看，他的小腿上有一个很大的口子，伤口向外翻，还在汩汩流血。大腿上绑了一些电源线和绳索，他同事就地取材用这些来给他止血。电源线的一头是一个锋利的齿状轮子，看来正是这个隔伤了他的腿。这个人闭着眼睛躺着，嘴里不停地呻吟，感觉到我想解开绳索，他略微抬起头，说:“不要解开……”

也好，毕竟伤口还在流血那先把伤口包好了再解开吧。包扎伤口得再拿一些敷料，我准备得还不够，还有剪刀——剪开他的裤子，把伤口完全漏出来，我又跑回车上。

回来的时候，医生已经掏出他兜里的剪刀，把伤口暴露出来了。我不停地打开敷料递给医生，他负责包住伤口。“绷带！”他觉得敷料已经够厚的时候，对我说道。我拿起绷带左右一扭，撕开绷带的纸质包装，打开绷带的开头，递给他之后，我走过去帮他把病人的脚托起来，方便医生包扎，顺手脱掉了脚上满是泥泞的凉鞋。

为了止血，医生用了一点力气拉紧绷带，病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有没有麻药啊？”这个真没有。每一次拉紧绷带的时候，伤口里的血仿佛要渗出来，放松的时候，血又回落下去，绑好伤口，医生开始解他大腿上的绳索，边解边说:“上面绑起来的时候，下面伤口也要按住。我不是叫你们按住伤口吗？”

“没有毛巾啊”一人回答。

“我们也不懂该怎么弄。”一个女人说。

把他抬上车床，推到车上后，他的衣服看起来都湿了。我拿起床单让他同事给他裹上，我给他打针，量血压。

回到医院，医生说直接办理住院手续收住院，把他抬到抢救室的车床上，出车铃又响了，我走到电脑面前一看，是“摔倒”。

坐在救护车上，我打开出车单，上面地址是村里，打电话过去，对方却讲着普通话，说有人摔倒了，听到“救命”，他才叫救护车，还说位置难找，到村口接我们。村里按说都是本地人，讲本地话的，在村里摔倒，按理说有家人的，不会找外人帮忙，我有点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到村子里面以后，看到一个年轻人撑着伞站在前方。我们拿着急救箱，推着车床跟在他后面。没想到绕了长长的一条巷子，又还要下一个陡峭的台阶——真后悔没有穿雨衣，而且他的确是外地人，村子里下车之后一般不需要走这么远的，肯定有近路。

在水池旁边没有走多久，有一个小门，进去之后发现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周围围了一圈人。一个老者正在给他用水银血压计量血压——有人说这是村医。“血压没有问题。”这个老者一边说，一边撤开了。我们医生走上前问诊。

原来他是突然一边身体没力，觉得头晕慢慢滑倒了。没有摔到什么地方，但是他的症状更像一个急性的中风。时间就是脑细胞，发病在时间窗里，没有禁忌症，溶栓是最好的治疗方法。医生往中风这边考虑的时候，更急了。说:“快点，快点！回医院。”

几个人搭手把车床往外面抬，一个村民给我们带路——果然有近路。老人的儿子说要自己开车过来，这样他往返方便些，我告诉医生，他正想着事，估计也没听进去。我们急急地把病人转到车上。

在车上给他做心电图，抽血，打针。医生已经联系了院内的专科医生会诊，并伸出手来对我喊到:“把血给我。”

一到急诊门口，他跳下车，车继续往后开，我们径直到了CT室，才拉病人下车，医生已经在前台登记，他是回到科室开好单又跑过来的。专科医生也在CT室等着了。

扫完CT，没有脑出血，没有禁忌症，可以溶栓了。这时才发现家属还没到，没人签字。急坏了我们医生，不停打电话找家属。我准备好监护，用药的泵，跟专科医生在CT室等着家属过来。

家属一来，简直想冲上去跟他握手。医生赶紧给他解释病情还有要做的治疗，家属没有什么意见，他只关心“他衣服湿了，你们给他换了吧！”衣服湿了跟瘫痪了孰重孰轻啊？我脑袋里也没多想，直答道，“好好。”

等他签完字，用上溶栓药，我们一起送他回病房。医生叹道:“你们这个医生很快啊，虽然家属没来，但是我们还是不超时的。应该让他分享一下经验。”

回到科室之后，我终于吃上了我的盒饭，正准备去厕所，又听到出车铃响了。这次是小孩抽搐。

还没出发，120电话又来了，告诉我们家属在小区东门等。

小区很近，到了门口，远远已经看见一对老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路边向我们招手。孩子五岁，挺大个了，上车的时候，老人说抱不动。我们阿叔接过手，我扶起孩子的脚，以免碰伤。

阿姨说一看到孩子抽搐了，她抱起孩子就跑，阿叔在后面叫她等等，她也不等，到楼下看到一个骑摩托车的邻居，想让他载她到医院，被他拒绝了。阿叔说情急之下打120打成了110，一直在后面追阿姨又追不上。

“我想着跑得快点就节约一点时间啊。”阿姨说，“我还穿着睡衣呢。”

到了医院，我们给孩子量体温，打针。阿叔让阿姨坐一下，不要那么紧张。他自己则站在那里，说:“哎呀，我这太紧张了，手臂不自主地在抖，心也砰砰砰地跳。”

我安慰他放松一点，孩子到医院了，没什么事。阿姨问他:“要不要找医生拿点药？”他也说不用。

把孩子送到住院部，我一边给后面的患者挂号，一边填写我一堆地出车单，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衣服湿了还是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