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的涌流

  ——张承志《北方的河》读书报告                        在我看来，《北方的河》是一个时代的青年的奋斗史。读《北方的河》是很顺畅的，它利用简简单单的“他”“她”两字就勾勒出七八十年代两个奋斗的青年形象。读《北方的河》甚至都不用去联想它的背景，因为这就清清白白得摆在那里，不可能不在中国，不可能不在七八十年代的中国。通读《北方的河》让人感到一种气魄，一种并不成熟但昂扬向上的气魄，是男主人公对自我价值的追求和不安分的心脏给人带来的气魄。再精读《北方的河》让我感到兴奋的就不仅是这位刚健的男青年的奋斗，还有许许多多他经历过的人和物。所以在这里并不想再写一个人充满青春的热情的奋斗，而想写一些重读时感到有趣的想法。第一个让我感兴趣的是男女主人公的情感变化。初次见面，女青年小心谨慎，男青年被其言行弄得惶惶不安。我猜想这男人该是坠入爱河了，但并不是，是心思细腻的女子率先开始了对爱情的幻想。她捧着带着男人的汗味儿和烟草味儿的衣服时会在心中想是不是爱上了他，会不自觉地将他与自己相过亲的男人做对比，因此她是率先将自己与他划上联系的人。而那个男人呢？大概大部分的温婉女子都有这种力量让其惶惶不安。他也想，男人在干大事时身边不能有女人，而不是男人在干大事时身边不能有这个女人。而让他与女人产生联系的，是女人倾吐12岁的苦难时对她的同情与感谢，这是一种冷漠的同情和感谢。第一遍通读时我还很可惜为什么两个人最后不能在一起，但再读时便知道这一切的答案便写在不言中了。这不是当代言情小说中的，青春总是充满遗憾，或是他们俩仅仅是彼此世界的路人。这是命中注定，正如男主人公命中注定游过黄河一样。其实从一开头，男人以战斗者的姿态登场，女人则是一名摄影记者，一名艺术家，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艺术家向往和依赖战斗者的战斗精神和奋斗美感，以感受情感为粮，而战斗者总是情感丰富充盈，激情奋发，以信心为粮。在最后，莫斯科餐厅，录音机里传来冈林信康的歌声：你的疼痛的深切，我当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离得远了，其实是一直近在眼前。是呵，我就是我，我不能变成你，就连你在那儿独自苦斗，我也只能默默地注视。我们两人都经受着考验，而你究竟是我的谁，如果一切将从此崩溃，那么我又曾是你的谁。就这样近乎残忍又仁慈地，男人将自己和女人的世界分割开来，我认为这段情感多少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倾向，就像那个时代的大部分男女一样。但幸运的是，他们改变了彼此，变得更美好。他们不是彼此世界的过客，是萤火虫，照亮了彼此的前路后总会分别。再者，我想到的是北方的河对男主人公的影响。额尔齐斯河是他的初恋，坚贞忠诚，是他对北方的河迷恋的起源。当他在插队时，额尔齐斯河是他内心的依托，像海涛那样美丽而动人，是单纯的情感的象征。黄河是他的父亲，也是青春的见证，他是河的儿子，坚韧自信，不安分，不成熟。他两次横渡了黄河，这段描写被认为叙述得生动灵活，大气磅礴，是一处妙笔，读之令人热血沸腾。也许是我并没有见识过黄河的雄伟，我对这处描写并没有多少感触，反而是那几句将黄河看作古朴的流体，流动的金属的文字让我为之一动。男主鼓着勇气，对黄河倾诉——我觉得黄河就像我的父亲，却在嘟囔了一句“爸爸”后感到别扭。这是父爱的情感的缺失，是那破碎的一代的家庭，黄河作为哺育了中华民族的大河，被当作父亲这一角色也是正常而自然的。但是对黄河的苍茫旷阔的描写，着实成为了北方的河的代表。湟水是黄河的支流此行主要引出了两个主题，对那个姑娘来说，她发现了彩陶罐，正如她这代的生活，被打碎而无法还原，对男人来说，老人的离去和小女孩的成长，正如青杨树林和他一样，倔强而平静地努力生活着。彩陶碎片流成了一条河，这条河的名字叫生活。再是永定河，这条河细小而平静，刚开始为男主人公所不屑。但永定河深沉、静默、富有力量，也是这条相貌平平但有内涵的河给他带来了平静，他学会了在不安分中沉静下来，也从此明白自己对那个女人的情感，坚定了他对未来的追求。而黑龙江是他的无法到达之地，是一条等待腾飞的黑龙，像这个刚健的男人一样。黑龙江是将要到达的，但奋斗的旅途永远不会结束。《北方的河》是一部热烈的小说，北方的河荒凉，广阔，具有力量；《北方的河》所描述的时代已经结束，新的时代已然来临，但北方的河不会停止奔腾。有时我也会想，为什么不写南方的河，南方水文密布，大河大江不在少数。在网上浏览时看到一篇评论，认为长江太瘦弱，因此南方的河不如北方的河大气、雄壮。长江是中国第一大河，说她瘦弱是不合适的，她也一样从高峰奔涌而下，用她的乳水养育她的孩子们，她更像北方的河中那种伟大的母亲。但可惜的是，她的孩子们大都温文尔雅，喜欢大加赞美她的贤德，使人留下了南方的河瘦弱的印象。唯一的解释是，不同的水土养育不同的人，北方的河用粗放的河流守护这方土地上的人，北方的河用他们的力量塑造了一个个像男主人公这样的刚健的男人，而不同的人也为不同的水土注入了不同的生命，也许不是所有北方汉子都敢于去横渡黄河，但他们在那样荒凉世界里生长出来的臂膀，会敢于游过时代的这条涌流，在对岸留下他们的特殊标记。而南方的河也有自己的奋斗，只是还未遇到张承志对北方的河这般的知音。《北方的河》是一部写给男人的小说，是一个时代的涌流，却期待着不同时代的人去为之标记，创造属于自己的时代涌流。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