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玉米花

文/又见简

一袋玉米花

下午快下班时，学校值岗老师​打电话给我说，有人(大概是我侄子吧)给我带的东西放在校门口的门卫处。我谢过值班老师，就换鞋下楼去取。

路上边思虑，“这该是谁了呢？中午侄女回老家路过时，给我带了家里的一塑料袋青菜。”我顺便让侄女给哥嫂带了几个寒假前准备的大苹果。会不会值班老师记错了呢!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脚下还是加快了脚步。

等打开侄女捎来的黑色塑料袋最里面一层时，我不由睁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袋玉米花:白色的玉米花，爆开有拇指大小，略带焦黄味，发黄的玉米命门​的两个叶脉也随着高温而张开嘴巴，薄薄的一层卷起弯曲缩成一小团，躲在裂开嘴笑开花的玉米花后面。有的花可能在高温高压，众兄弟姐妹的积压下花肉拉成了一个白色的花带;有的干脆就躲起来，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任凭外面世界强劲的东西南北风，高温强压的暴晒暴汗，哪怕被多次眩晕，也不改英雄本色。

我想这肯定是哥嫂让侄女带来，给他两个外甥(女)吃的。拿起一个放在口里，香脆，甜丝丝的，还有余温沁着你的上下牙齿。让你觉察出是几个小时前，哥在家里刚刚点火，灌一茶缸玉米，加上糖精，添柴加热，到时间点爆出来的。我品尝着放在口里的玉米花，不由心头一热，感觉眼眶里湿湿的，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打转。

我的思绪回到了四十年前，父亲的早年过世，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长我20岁的哥嫂肩上，上面几个姐姐，我算是比较幸福的，上有哥嫂，下有弟弟。我们那些年先是靠工分吃饭，以后三中全会以来，责任田承包到户。为种好田地，我们兄妹几个齐上阵，课余时间我也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为了家里的弟妹能更好的念书，哥哥在农忙过后，为贴补家用，也偶尔做个小买卖: 自家种菜多余的换些零花钱，或买些山楂，白糖，食红，自己想办法做些竹签，串串，做成冰糖葫芦，然后插上事先准备好的木棒，扛着或放在自行车的后面，转街，边转边吆喝: “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 ”或拉上自家弟妹，套上牛马，隔山隔水徒步过桥到河北拉西瓜回来赶集去。而爆玉米花不知道是哥想出的第几个“好点子”。

这次不是自产自销，也不是半成品的再加工，是双方的合作关系，顾客拿玉米或大米，也有高粱米，商家通过自制的或托人制造的爆米花炒锅，还有糖精。加热用的炉灶最初是散装的碳火，用拉风箱。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把装满玉米籽的一头细一头鼔肚子的爆米花机器，架上已点火的炉灶，一边添碳，一边手拉风箱加温，等时间到了，爆米花机上会自动显示提醒。爆米花的工作人员会把准备好的盛放玉米花的袋子张开或有空隙但玉米花不会掉出去的铁网大口。此时围在周围看热闹的大人小孩，都用双手捂住耳朵，退后几步，只听“砰”的一声，爆米花机响了，玉米开花了，绝大部分都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桶子，只有少数溅到地上。只见看热闹的孩子们都纷纷弯腰捡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或者来不及摖試沾上去的灰尘都放进口里。那家爆玉米花的主角把桶子里面的玉米花倒进自己准备好的袋子，付过钱，提着袋子，拉着一块儿来的年幼的孩子笑逐颜开地回家去了。同时，挤在周围准备砰玉米花的下一家喊着“轮到我了！”，那个爆米花的人，此时高兴的合不拢嘴:“不急不急，都有份!”就这样一天的爆玉花的日子有说有笑的拉开了。

随着党的政策的不断改革开放，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弟妹们，侄女们学业结束，都成立了自己的小家庭，小日子过得都还红火。哥嫂已经进入60_70岁了，以前操持的副业好久不曾提起过。现在只有这爆米花技术，不曾丢掉。只是爆米花的工具更加改进了，由以前的笨重的拉风箱改为现在的鼓风机，由以前的碳火炉子改成现在的烧玉米芯子，由以前的入冬来的走街卖相到现在家门口节假日的小吹小闹， 由以前的讨价还价到现在的“活”雷锋，由以前的单爆玉米花改为现在的玉米，大米，小米齐开花。哥常说:“现在党的政策好了，你看超市里卖的，想吃啥的都有。我这样做，就是图个乐子”说完，哥裂开嘴，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

所以一到庄稼收藏入库，农闲下来，哥总要把他那改装过的宝贝拿出来，支在家门口或老村的路口乐活两天。因为这些年来家乡变化大，好多年轻人都搬到新村去住了，有的还在县城买了房，照顾孩子们上学方便。

孩子们小时，我们回一趟老家，特别是春节期间临走时，哥总不忘塞些自家爆的各种款式的米花給孩子们带回来吃。孩子们也总爱当着哥嫂的面，摆出一副馋猫的吃相，发出“啧啧”的声音，逗得老母亲，哥嫂合不拢嘴。

今年春节，由于去年岁末年初突发的新冠肺炎疫情，注定这是个不平凡的春节。所以大年初一下午，哥就打电话通知我们弟妹几个，这个春节不串亲戚了，在家里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就好，等疫情结束，我们兄妹再相聚一堂。哥说的正是我们国家政策的意思，因为此时此刻有些村口已经在封村了，不让外来车辆入村。所以我们兄妹几个只能网上聊天，拜年。这种隔离不隔爱的春节期间，持续到现在已月余。哥还是没有忘记在家里爆玉米花，把对弟妹对外甥(女)下一代这种特有的关爱拳拳之情心心念念通过时空传递过来。

我正想着这些，同事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正是我娘家大哥托侄女带来的，叫两个外甥(女)吃的。说着，我就捧出一捧放在值班室桌子上，让同事们也分享分享我的幸福快乐。

回到家里，两个孩子围上来，边吃边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还是大舅细心，现在这么久了，还记得我们，给我们带好吃的，这个味道就是和电影院里的不同。长大了我也给大舅(妈)买好吃的。

是啊，这怎么可能一样呢？这里满含着爱的味道，老家的味道，还有爱的传承。我心里笑着说。我知道，孩子们眼里的好吃，怎能和我理解的好吃一样，但是孩子们能有这份情我就知足了。多年以后，等孩子们有他们独立的生活时，我想他们会理解更多。

写于202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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