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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食记:南米北面

行食记:南米北面

作者: 罐子行中国 | 来源:发表于2023-05-17 08:07 被阅读0次

    中国人最常用的问候语无疑是“你吃了吗?”在这片屡遭饥荒的土地上,这是最深切的问候,是最走心的关怀,是最悦耳的铃铛。

    在这个人口增长总是快于粮食增产的国度,吃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是最根本的问题,是最基本的政治,是最紧要的国策,是最基础的人权,是最起码的礼仪。

    中国南方以水稻为主,广东英德的牛栏洞、湖南道县的玉蟾岩、江西万年的仙人洞和吊桶环,其稻谷遗存都在万年以上。那种育苗插秧、割稻碾谷的无边辛劳,炊烟袅袅、淘米蒸饭的怡人景象,在如此辽阔的土地上,如此漫长地传衍,这实在是人类历史上最撼人心魂的的一幅画卷。

    湖南的米粉,江西的糍粑,福建的粿条,广东的肠粉,广西的香糯,贵州的花米,云南的米线,大理的饵块,腾冲的饵丝,扬州的炒饭,台湾的团饭,宜兴的乌米饭,傣族的菠萝饭……你看。相同的稻米,在不同地方,不同的锅碗瓢盆里,会飘溢出各异的芳香,氤氲出人世间最令人牵肠挂肚的乡愁。

    在南方形形色色的饭食中,豆花饭是最贫寒的一种吃法。这种曾广泛流传于四川、湘西一带的民间食粮,以一碗米饭、一盘豆花和一碟蘸水的最简单搭配,给那些芸芸的底层劳者,提供着最基本的营养、最廉价的滋味和最本质的芳香。这样一份最低限度的热量、最低水平的享受,让那些坐在简易板凳上的民工们,打着惬意的饱嗝,感谢神明的护佑,然后捋起袖子,露出粗糙的青筋,又转身投入那粗重活计中去……

    在南方的南方,广州积往昔的贫苦和现在的富庶,兼大陆的物产与大海的珍馐,合传统的蒸煮煎熬和海外的烘烤焙烩,成就了无所不吃、无奇不有的美食大观。

    而由杭州、苏州、无锡、扬州、南京、上海组成的江南,是中国最精致软糯的地方,那里的饮食,因为鱼米水乡的富饶,衣冠南渡的精华,皇城商都的气象,盐商布贾的雕琢,造就了中国人餐饮文化的另一派梦幻仙境。

    越过秦岭淮河,大地之上,谦逊的水稻换成了刚毅的麦子;碗碟之间,质朴的面团取代了柔糯的米饭。作为插曲的是:质地优良的东北大米,也如彪悍的满族骑兵成功入主中原一样,成为中华大地上奇异的一章。

    “一碗不是地地道道煮出来的面,我是从来不会吃的!”一位来自河南周口太昊陵附近的女孩说出的这句话,曾着实让我惊讶了好几天。后来在陕西行走,一县一面的镜像,更让我对这种养育了大半部中国历史的饮食刮目相看。进而,当我吃下一碗碗岐山臊子面、杨凌蘸水面、户县摆汤面,吞下一份份蓝田饸饹面、耀州窝窝面、大荔炉齿面,更被那威风凛凛韩城大刀面、粗狂豪迈的西安裤带面所惊吓之后,想到有那么多扭转乾坤的帝王、气吞山河的猛将,都曾以它们果腹,干出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我这个吃白米饭长大的南方佬,不由得不对那碗“面疙瘩”肃然起敬了!

    从陕西过黄河,来到”面食有好几百种吃法“的山西,面对那些挤眉弄眼的搓鱼儿、拨孤儿、碗坨子、擦圪蚪、流流尖、铲片片、握溜溜、切板板、捏饽饽、河捞捞、圪朵朵、忽突突、石窝窝、栲栳栳、糊沓沓、菜角角、油花花……的面的江湖,我不由得暗自惊问:看上去如此简素的北方女人,怎么能将一个简单的面团,揉捏出如此多的花样呢?在那片苍凉的土地和沧桑的历史中走了一圈,我粗略地梳理出这样的答案:或许,粮食太珍贵,来之不易的一团面,需要承载的不只是充饥的功能;或许,日子太艰难,要在那小小的团面上,既揉搓出生存的希望,也蒸煮出生命的骄傲;或许,生活太单调,便要在那一日三餐里,生出些花样,幻出些色彩,变出些趣味来。

    从张家口的大镜门,或银川的三关口,越过长城,便从农业区跨入了牧区,餐桌上的主角,也由面食变成了肉和奶,多了些粗犷的风味。

    在甘南,从黄土高坡升入青藏高原,那人间的食粮,又换成了糌粑、酥油和风干肉。在那烈风酷雪的艰难之地,食物的美观性款款地退下餐桌,质朴而富含热量的食物走进了毡房。

    同样,一张硬邦邦的囊,能让一个新疆人,在广袤的沙漠和荒凉的戈壁里,踏出一条条坚实的路来……

    在江苏盐城的水街闲逛时,一幅对联曾让我动容良久,放在这里做餐后的茶点尤为合适:米面如山厚,油盐似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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