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枕头间嗅来嗅去，确保撒上的睡眠喷雾均匀地覆盖，味道很浓郁，有点呛人，头刚才香气中间，脑海中有个猎犬，在寻找睡眠的踪迹，它去了哪里？神经放松不下来，一会儿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寻找麋鹿的踪迹，一会儿想起上周去的那家小葱拌面加的葱，都是一颗一颗的，还带白色的根，太难挑出来了，下次不去了。甚至意识一下被丢进无垠的宇宙，坐在一边看红矮星缓慢地爆炸形成黑洞，这个过程太过缓慢，时间一下就到了1点钟。滴答滴答地钟声钻入脑子，思维越来越快，毫无睡眠的踪迹。“这个睡眠喷雾是个假货吧？”爬起来按下台灯的开关，审视了一遍喷雾上的商标。到了2点钟起来上了个厕所，接着又躺下，心里的不耐烦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妈的！为什么又睡不着？其他人为什么能睡着？”深谙有了坏情绪之后只会越来越睡不着，决定分散下注意力，爬起来，再次按下台灯，点开了手机的界面，乍一打开灯和手机光，还有些刺眼。深夜的热搜毫无波动，还是白天看过的内容，新闻也是，那么此时南半球的用户应该比较活跃吧，睡莲开了吗？睡莲是在北半球就是根据北半球的日光，那么在南半球就是根据南半球的光吗？说明它天生就是光敏的？手机刷到了5点，有了一丝丝困意，鸟也开始叽叽喳喳地叫，路上也有走路的声音和清洁工人拿着扫把扫地的沙沙声。
“怎么这么痛？”摸了摸脸，左边的嘴巴出现了个口子，一直裂到了左脸的根部，她还不怕死地把手指放在了裂缝的底部，可以放进去。只有左边，右边没有。学弟拉着她，“去医院吧！”跌跌撞撞找不到医院的门，“在哪里？”找不到那个红色十字的标志，这个咧嘴的样子，就这样一直保持着。
7点的闹钟，把她震醒了，她爬起来，按掉了按钮，打开手机，周公解梦的解释是，“嘴巴咧开，很可能预示着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发生了。”随便浏览了一下，关上手机，出门上班。
她还是带着那个咧开的嘴巴，对面有一团黑影，圆圆的，毫无形态可言，像雾又可以成形，它有眼睛，四处飘动，她像猎狗一样的直觉回来了，“你是我的睡眠？”她感觉那个黑影抖动了一下，选择两人前面的小路逃走，四周都是浓密的森林，只有电线塔和惨白的月光。她跟在后面追，跑得很快，手臂和腿都换上了紧绷的肌肉，很快她抓住了影子，手伸了过去，黑色的雾穿过了手臂，变成了白色的骨头，手指的关节清晰可见，看着自己的手，在梦里她反倒不害怕，黑影在她闪神的一瞬间，躲藏进了摇曳的树林。
又到了7点，她在床上坐起身来，发誓要抓到那个黑影。这一天的梦，她还是一开头就变成了那个咧嘴的女人，黑影不见了，她在树林中奔跑，昨晚走过一次，今天对地形更加熟悉，下过雨的树林有种湿漉漉的气息，温度渐高，闷热，黑影慢吞吞地跑到了林间的空地，眼角瞥到了她的身影，赶忙提起宽大的罩袍就要逃跑，这次她也学聪明了，伸出白色的骨头，卡住了黑影的脖子，他无法动弹，“把我的睡眠还给我！”她恶狠狠地说，黑影的眼神纯真的像个孩子，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她瞥到了黑影嘴巴里的一瞬影像，头开始痛，抱着脑袋，松开了手，黑影飘在了草上，回头继续叽里咕噜，然后摇摇晃晃地跑走了。
7点准时关掉闹钟，眼球里全部是红血丝，头发乱七八糟，她发誓这次要抓住它，直接躺倒进入梦境，上班这件事，管他呢。
从她降临到梦境，黑影就仿佛提前得知了消息，完全躲着她，藏在大树下的阴影，藏在石头的缝隙，藏在月亮的心里，就是不在她的跟前露面。她也随着温柔的月光变形，变成了一缕风，带着硕大的嘴巴，漂浮在空中，吹过睁着眼睛的猫头鹰、默默生长的藤蔓、沙沙作响的蛇，直到在一朵绽放的昙花，重重叠叠的白色花瓣里找到它，她用尖利的指甲，拎起这个变得和硕鼠一样小的东西，张开了血盆大口，吞了进去。她咧开嘴，哈哈大笑，总算抓住了它。突然间，她捂着自己的脖子，脸色一变。
这一次没有闹钟，她是被惊醒的，感觉内心瘴气翻涌，困意来袭，醒了片刻又睡着了。
她肚子里的黑影在不停的变换形状，一会儿是个兔子，一会儿是只猫，后来便是无穷无尽的影像，“我是不是数学不够好？是不是不应该戴框架眼镜？是不是工作不够认真？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安静？是不是？是不是？”周围随着这些影像响起了凄厉的风声，像是哀嚎。“是不是？是不是？”她想醒过来，有了意识，这只是做梦，可是梦境的痛感那么真实、熟悉，就像被泪水浸泡的每一个晚上。她想要把黑影吐出来，现在她听得懂它的话了，它在说：“不要、不要吃掉我！”仿佛它早就知悉了后来的命运。她的嘴巴越张越大，吞噬了燕子的窝、猴面包树的树冠、长劲鹿的头，还有温柔的月光，对于月光，嘴巴似乎觉得不够餍足，肆意地撕咬着扭曲的光线，伸长舌头，卷起剩余的星星，最后深吸一口气，带走了所有的光芒，把一切都吃进去之后，得意地舔了舔饱满的嘴唇。
7点了，她拿起来闹钟，头有些疼，倦意四起，并不想睡，突然很想哭，毫无理由，就是觉得很累，觉得坚持了太久，觉得不值得被人爱，觉得工作不够认真，觉得有点胖，觉得不该遇见他，觉得在上次的会见中没有表现得很好，觉得选了一个错误的专业，觉得精力不济，总是会困，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觉得自己很失败，觉得自己不值得活着。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渐渐显出了红色的裂痕，留下一个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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