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当自我意识不断地增强,渴望独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开始迈出独立的一小步,而此时每一个人都会感觉到孤独,以及由孤独引发恐惧,但是有的人会顶住压力,即便恐惧,也努力抗起来,然后实力会慢慢增强;也有的人会退回到温暖包容的环境中,一方面渴望着独立,羡慕着独立,一方面又不敢独立,害怕面对独立所必然会带来的孤独和恐惧。
在《欢乐颂》五美中,唯一一个没有真正独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樊胜美。所以樊胜美其实是继安迪之后,心理健康问题最为严重的人。
表面上看樊胜美是非常要强,虽然不象安迪和曲筱绡那么有实力,但是说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真正独立的人,估计绝大多数人都会情绪崩溃,毕竟她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毕竟她整个家庭都指望着她活着,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樊胜美之所以命运悲惨,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的原生家庭,而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在目前这个“原生家庭有害论”盛行的时期,的确是最符合时宜的归因。
但事实上,造成樊胜美家庭问题的,不仅仅是父母和兄嫂对她的剥削,更重要的是她的依赖型人格处理问题的方式,如果她从一开始就不迎合,她的父母也不会用依赖来操控她,她的哥嫂也无法用父母来操控她;而造成她婚姻问题的,也并不是她的家庭困境,而是她依赖型人格面对夫妻关系的方式,她成功地把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搞成了别人的负担;造成她事业的,也并不是她努力还是不努力,而是她依赖型人格的做人做事的方式,她不敢承担责任,总是很狡猾地逃避责任,然后还欣欣然。
我记得在这部剧里,王柏川每一次提到为什么会跟樊胜美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要回想樊胜美在学校的时候是多么受欢迎,有多少人爱慕她,赞美她……
可以想见樊胜美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就是赞美、赞美、赞美……而且从王柏川的言语中也流露出樊胜美一直都是热心肠,一直非常主动地帮助同学,所以在同学中人缘也非常好,也就是说她是学校中又漂亮又热情助人的女孩,这必然极受欢迎,就象她在2202对小邱和关关一样,她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她对每个人都很讨好,即便她其实很讨厌曲筱绡,但是她仍旧尽量忍下来,因为她知道她的人生中有可能会需要曲筱绡,尤其在第二季的时候,这种“忍”时常变得非常明显——毕竟王柏川得跟曲筱绡合作。
这样的讨好在家庭中也是一样,所以即便在所有人眼里樊胜美的父母是重男轻女的人,但事实上,以樊胜美擅于讨好的特点来说,在她童年的时候,还真未见得就是父母不待见的那种人。
在我看来,与其说樊胜美的父母是重男轻女的人,不如说他们是那种最典型的愚蠢父母,对于他们来说,帮助这个儿子,未见得仅仅因为他是儿子,更有可能是因为他是两个孩子中最困难的一个。
以绝大多数父母的心来说,让他们痛苦的并不一定是儿子,但却一定是那个所有孩子中生活最困难的那个,只不过如果碰巧这个孩子是男孩,往往就会被错误地盖上重男轻女的帽子,但事实上这个最困难的孩子,无论是男还女,他们都会同样的心疼,同样压榨其他的子女来帮助这个最困难的孩子。
我的个案中就有这样的父母,他们压榨儿子来帮助女儿,这对父母对待儿子的态度,跟樊胜美的父母对待樊胜美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所以其实樊胜美的家庭问题不一定是重男轻女,而有可能是父母无智地教养了两个孩子——哥哥通过淘气获得父母的关注,而樊胜美通过乖巧懂事,擅于迎合来获得父母的关注。
这就正好养成了樊胜美的行为习惯——因为害怕被遗弃而不断地讨好迎合别人,哪怕对方的意见让自己很不满意,也绝不会轻易讲出来。这样的人会为了讨好别人而过度容忍对方,甘愿做折磨自己,虐待自己,只为了得到对方的满意,为了让对方不会抛弃自己。
在这种思维模式和情绪风格的定势下,樊胜美对父母一直在退让,如果不是他的哥哥越来越过份,逼得她死的心都有,她还会一直退让下去,因为她要让父母永远需要她,永远不会遗弃她。她没有勇气去做那个令人讨厌的人,她害怕被人讨厌,也害怕被厌之后的结果,在这一点上,她跟曲筱绡完全不同。
曲筱绡也有一个不成器的哥哥,也有一个特别重男轻女的父亲(曲筱绡的父亲是真的重男轻女,樊胜美的父母有可能并不是真的重男轻女),但是曲筱绡不依赖任何人,也能调动资源狠狠修理她的哥哥,樊胜美和曲筱绡的不同就在于曲筱绡敢成为那个令人讨厌的人,因此她特别冷静理性,这样的人一旦发动战争,则战无不胜,所以曲筱绡插手解决的问题都是干净利索,就连骂应勤妈妈的那一段也是精彩绝伦,直接再次征服了赵医生,而樊胜美则不敢,不是因为她没有实力,而是因为她不敢得罪,她不敢表达自己,她害怕得罪人,害怕被人抛弃,而这就意味着樊胜美只能不断地迎合,让家庭问题和矛盾恶化,不断地滋养哥嫂的贪心和父母的依赖,一直到她无法承受,无法解决为止。
对于依赖型的人来说,曲筱绡和安迪都太过冷漠无情,因为她们两个都不受亲情的胁迫,安迪的无情来自于她自身的遭遇,也来自于她跟亲人感情的疏离,不管她多么想念弟弟,毕竟从小分开,这种情况不受情感和情绪的干扰很正常,但曲筱绡则不同,她是真正的理性,而且是被历练出来的理性。
这是樊胜美做梦也不可能做到的,樊胜美太害怕孤独,太渴望赞美,她从小得到的赞美太多了,让她成为情感上的乞丐,因此她太害怕失去父母的支持和依靠,她会为了得到别人的关爱、认同而去做任何事,以满足别人不合理的要求,但同时她也会操控欺压那个真正爱的她的人,要求这个人跟她一起去迎合别人,承担她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比方说王柏川。
曲筱绡和安迪对于家事的态度非常一致——外人不要参与,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管我是利用人脉资源,还是亲自上阵,我都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尽量避免恋人参与,尤其是曲筱绡,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找赵医生或其他人出主意,她任何人的意见都不听,包括父母的意见,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然后动脑子想办法去得到。
但是樊胜美却不同,遇到任何事情,首先想到给王柏川打电话,自己完全不动脑子,也不想承担责任,而且不管对方在干什么,不管对方是否在工作,她都会要求对方替他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抱怨,甚至没有按她的想法解决,她都会抱怨。
《欢乐颂2》有一场戏,她的妈妈把她每周给寄的生活费给了她哥哥,马上就要饿肚子了,按理来说,这是她自己家的事情,她自己应当想办法,但她却要求王柏川替她想办法,而王柏川替她想了几个办法都让她非常愤怒,然后王柏川的朋友在酒桌上说了她的心态:“她父亲病得那么严重了,她自己不想给钱,但不给钱又承担不了父亲外一去世的责任,所以就要求你给她想办法,其实她不是自己没有办法,只不过希望这个决定由你来做。”后面还有话没有说完,其实后面的话就很卑鄙了“如果你替她做了决定,外一她父亲去世了,责任就是你的,她就可以怨恨你,而不是怨恨她自己。”
所以那一场戏中,王柏川开始学聪明了,他知道这一家子惹不起,从此就留了心眼儿,关了手机,以朋友的口吻给樊胜美发了短信,说自己喝多了。
王柏川是有点小聪明的,这一点跟樊胜美一样,两个有心计的人在一起结果必然不会长远。
这其实是依赖型人格常玩的把戏——以依赖为操控,要求对方选择自己内心想选择的,并且承担结果。如果对方选择的不是他们内心的答案,他们会愤怒,会挣扎,会妥协,如果结果好,就会加深依赖,如果结果不好就会不停地抱怨,甚至怨恨;如果对方选择的是自己内心的答案,他们开心,如果碰巧结果很好,意料之中,就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聪明,而结果一旦不好,就会怨恨对方。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他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结果,除非那个结果是好的,只要是不好的结果,他们就有机会把责任推到外面,怨恨被他们依赖的人。
所以樊胜美的人生,如果不改变这种依赖型人格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无论她嫁给谁,她都会痛苦,可以说她的人生注定是无法幸福的。因为她不只是自己会成为别人的负担,她还会带着她的整个家庭成为别人的负担。
对于樊胜美来说,她唯一的道路就是独立,从经济到心灵的全面独立,也就是说她必须学会冷静理性地处理问题,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经常被感情控制。
看《欢乐颂》其实看到的更多的是穷人和富人思维方式的差异。在欢乐颂里2202的三个女人,都是典型的穷人的思维方式,她们更注重感情,更注重感受,而害怕冷静和理性,但是生活是严肃的,甚至是残忍的,人活着必须要学会看到当下,看到危险,而不是靠情绪来处理问题,因为人在情绪之中必然无智。
所以这三个人共同讨厌曲筱绡,她们会盲目地支持彼此,就象邱莹莹给关关的恋爱建议,是非常感性的建议:不要去管对方的经历和背景,投入地爱一次吧……然后还特别强调,千万别被曲筱绡给搅和了。她忘了自己如果当年信了曲筱绡,她的初恋就不会遭遇白渣男,她跟应勤的恋爱也不会如此苦涩。
事实上无论是时间还是精力,对于穷人来说都是最宝贵的财富,这是最浪费不起的东西,而穷人最喜欢的就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更多的娱乐以及更放纵的感情游戏。对于一场象关关遭遇了谢童这样由陌生人发展而来的恋爱来说,爱一个人而不去看他的背景,完全依靠撞大运,这是非常低幼的做法,除非你有曲筱绡的慧眼,更何况就算是曲筱绡也非常谨慎地查过了赵医生才大胆地投入感情——一个人的背景决定了他能不能跟你有共同语言,还有可能决定他的品行,他的道德修养,这些决定了他能不能跟你成为朋友。
很多人的人生之所以过得乱七八糟,其实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交友不慎。尤其是年轻人,朋友的作用甚至大于父母,跟品行优秀的人成为朋友,会让一个人的人生整体向上发展。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一个人身边五个朋友的平均财富水平,决定了这个人自己的财富水平。不是因为钱会带来钱,而是不同的财富水平的状况下思维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这一点,已经三十岁的樊胜美却一无所知,虽然她的年龄已经到了三十,但是人生智慧却远不如年轻的曲筱绡。所以樊胜美即便已经知道了谢童曾经进过少管所,但是为了不让关关讨厌她,而选择了闭口不言,不但闭口不言,还顺便离间了关关和曲筱绡的感情(如果她能成为关关和曲筱绡中间的调节人,让关关对曲筱绡不那么敌视,关关最后也不会成为最令人讨厌的人)。与其说她是关心关关,爱护关关,不如说是爱护自己。相比较而言,曲筱绡却是真正在关心关关,当她查到谢童的背景,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妈呀,这人哪是关关能降得住的呀!”她完全没有考虑自己,没有考虑自己这样做会不会被人讨厌,她只是一心为了关关,而且为了让关关能小心点,同时又能接受这个信息,她甚至不敢直接出面,而是委托别人代劳。
所以其实樊胜美对身边人的关爱是带着目的的——为了交换别人的陪伴、赞美和感情上的支持,而曲筱绡却是真诚的,没有任何要求的关心和支持。樊胜美更虚假轻浮,而曲筱绡更真诚坦率。
一个真正的朋友,不是看到你的前面有陷阱而鼓励你支持你陪伴你的人,真正的朋友是帮助你看路,即便让你不爽,他也会跟你讲实话,告诉你有一个陷阱等在那里。
遗憾的是绝大多数人虽然渴望真正的朋友,但没有能力接受真正的朋友,因为他们还渴望着“妈妈式”的关心和爱护,樊胜美对于关关和小邱来说都是“妈妈式”的关心和爱护,只不过这个“妈妈”是伪装出来的,有着自己内心恐惧和寻求认同的“妈妈”——她会让你舒服,会陪着你哭,陪着你笑,但是不会跟你说实话,不会告诉你前面有个坑,这种陪哭,陪笑又有多大的价值?而且你怎么知道是你在陪她?还是她在陪你?这种虚幻的陪伴有多少是带着她自己寻求认同的野心呢?
所以真正的朋友是有肩膀,敢担责任的,而依赖型的人恰好是没有肩膀,并且想要依靠你的人,甚至是借助你实现自我认同的人,就象樊胜美与其说她爱护两个傻妹妹,不如说她在她们身上寻求认同,寻求成就感。
这样的人大多数的时候只会给别人人生增加负担,成为障碍,把这样的人当成人生的引领者,无疑会让人生走更多的弯路。
看着2202三个姐妹的命运,有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她们不是把樊胜美当成大姐大,也许不会走那么多人生的弯路,不会经历这么多痛苦。
一般来说,谈恋爱的时候人们特别害怕了解对方的黑暗面,但事实上,如果恋人双方了解了彼此的黑暗面,还能够在一起,这样才会有一个幸福的基础,否则两个人依靠对彼此完美的幻想谈一场恋爱,最后的结果只能幻想破灭,造成伤害。但是对于彼得·潘来说,曲筱绡的珍贵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对于依赖型人格来说,曲筱绡的存在就象一根扎在喉咙里的刺。
樊胜美的爱情观是嫁给一个男人,然后就要依靠这个男人,相夫教子,所以选择男人的时候一定要选一个非富即贵,但她自己又是被赞美惯了,多少有点自恋的人,所以又不能降低自尊,而且又不象安迪一样有实力,所以嫁不了富豪或富二代,只能选择王柏川这样有希望的奋斗青年,但是当对方达不到她想象中的标准时,她就会不断地抱怨——自己不去努力,也不想努力,只想让男人为她而努力。
曲筱绡则不同,在曲筱绡认为,爱一个人是两个独立的人相爱,彼此不会成为对方的负担,爱并尊重差异,为了幸福而爱,为了付出而爱,为了快乐而爱,这是樊胜美无法想象的,因为曲筱绡能承担自己的命运,而樊胜美需要别人替她承担命运。
所以给观众的感觉就是樊胜美就想借由结婚而摆脱命运桎棝,事实上樊胜美即便嫁给了富豪也无法改变命运,因为她的命运最终就是被人厌弃,就象越来越有异心的王柏川一样——樊胜美这样的女人乍一相处,会让男人有成就感,但是相处久了,就会越来越疲惫,不是她的家庭让人疲惫,而是她本身就让人疲惫——就象应勤的新女朋友一样,即便是独生子女,即便家境比樊胜美强很多,但是却令人讨厌。
而赵医生注定会爱曲筱绡——作为医生本身的工作压力就很大,他需要他的女人不再成为他的负担,他需要自由轻松人类的爱,他需要女人帮助他打点一切生活中的小细节,小问题,小矛盾,也就是说赵医生需要一个能独挡一面的女人,而曲筱绡正是这样罕见的女人,而赵医生的需求其实才是心理健康的男士们内心真正的需求,只不过心理不健康,承受能力不强的人,也不敢靠近曲筱绡。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女人通过结婚改变了命运,但是事实上所有能够通过婚姻改变命运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独立。所以曲筱绡即便是穷人家的女儿,她也一样会改变命运,无论她嫁给谁,嫁给富豪只不过缩短了进程而已,但是结果不会改变,因为曲筱绡自己就是玩命努力的人,即便没路,她也会蹚出一条路来,而且非常独立,谁的意见也不听,谁也操控不了她,她也不依赖任何人,在工作中尤其如此。
与曲筱绡不同的是,樊胜美因为是依赖型人格,所以在工作中也无法独挡一面,她不敢得罪人,不敢承担责任,这就注定遇到事业的天花板。
一个人如果想要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就必须学会独立,而独立就意味着孤独,意味着你所做的决定有的人会拥护,有的人会反对,有可能只有你自己能支持自己,这必然会得罪人,但是依赖型人格的问题就是害怕得罪别人,总是希望良好的人际关系,能掩盖工作上的问题,事实上没有人会替你承担责任,人际关系再好,也解决不了工作上的问题,而且当一个人如果注意力在人际关系上时,往往会思维混乱,分不清主次,陷入“人云亦云”的状况,而且关键的问题是“群众的智商只有十四岁”,这就会导致依赖型人格难以做出冷静理性的决策,难以承担责任,以樊胜美为例来说,与其说她工作上的天花板是她的年龄和性别,不如说是她的心理状态。
事实上,如果她自己非常努力非常敬业的话,其实她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力量咸鱼翻身,看到《欢乐颂》第一季结尾时,樊胜美进入到金融行业工作,我本以为她从此以后非常努力敬业,因为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咸鱼翻身的机会,但是她事实上还是依然故我地依赖别人,这其实是非常可惜的。她最应该学习的是曲筱绡,但是她却讨厌她,防备她,这无疑是她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所以樊胜美如果不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情绪处理方式,可以说生命对于她而言将注定是惩罚,而导致这个问题的原因其实跟她从小受到爱多的赞美,太擅于迎合别人,甚至跟她长得还算漂亮都可以说是不无关系。
人们总是在追求美貌,总是在追求赞美,总是追求被人喜欢,被认同,但是绝大多数人却不知道自己追求的其实是一个陷阱,被人讨厌其实是需要勇气的,而且被人讨厌是一个人开始独立时最先的争斗,就象樊胜美开始控制父母的开销,甚至宁肯让妈妈饿肚子,被邻居批评指责的时候一样,虽然很艰难,但是这是成长、独立必经的阶段。
每一个人都应当知道,你不会永远被一个人喜欢,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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