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越循着声音来到温泉边,一个身影被宽大的日式浴袍包裹着,纤弱娇小。她背对着他,没有盘起的碎发随着晚风轻轻飘着,双肩因轻微的咳嗽而颤抖,在远处璀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落寞。
“良遥?回去吧,别感冒了。”桐越走近了才发现,良遥手上是一支烟。
桐越温柔而坚决地拿过烟,看了看,皱眉:“干嘛抽这种劣质烟?”随即掐掉。
良遥稍稍惊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眼中带笑:“哦,刚才有个服务生从这儿路过,我问他要的……我在看星星。”
桐越仰头看看星空,此地的夜景是出了名的,星星寥落的几颗,都被地上的灯火反衬得可以忽略,要说看星星,他是不信的。
桐越从身上取出一包520,抽出一支递给良遥,“别抽那个,抽这个。”良遥迟疑地接过来,桐越帮她点燃。
“你不抽烟的。”良遥说。
“随身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可良遥的印象里,这款520好像是女士的。
“你也不抽烟的,路洋也不抽。”桐越说。“有心事?”
良遥没有回答:“路洋回来了吗?”
“他睡了,你怎么还不睡?机票他订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出发,最近的机场要11点左右才能到。”
良遥低下头,吐出一点烟雾:“他一向听话……太听话了……”
“你其实不想走,是吗?”
良遥自嘲地笑笑:“不,他只是欠我一个解释,不过也没什么意义了。”
“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和他好好谈谈。他跟我谈起你们大学时候的事,挺有趣的。”
良遥笑了:“他是不是跟你说,他上台演出甩掉头发的事?”
桐越点头。
“桐越,你试过努力忘记一个人吗?假装根本就不认识他。”
桐越很想点头,可还是摇摇头。
“为什么要忘记他呢?你们很幸福啊!”桐越心里有些异样的心疼,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他不知道为什么。
“是很幸福,不过时间是最残忍的杀手,有谁能熬得过时间呢?”良遥将最后一小节烟蒂掐灭,然后眼睛露出悲伤的笑意,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谢谢你,桐越!”
“也许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和时间分庭抗礼的。”桐越转过身,轻轻说道:“良遥,忘不了,何必非逼着自己忘呢?”
良遥向桐越笑笑,转身离开。
桐越自己也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吐出一口烟雾,好像把一生的叹息都融了进去,他想起一张可爱的脸和一个离去的背影,和良遥的背影有几分相似,那也是他努力去忘记的一个人,可这个人却像长在他的生命里,落地生根,想要连根拔起,就要带走血肉,留下永不愈合的伤口。
回到杭州,还有最后一部分需要在室内拍,路洋去接了良遥,两人挽着手来到桐越的店里,桐越拍得很用心,两人配合也很默契,都拍完后,路洋礼貌地向桐越道别,良遥看了看桐越,随着路洋走出了门。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路洋和良遥并肩缓缓走着,都沉默着。杭州很少下雪,洋洋洒洒的小雪花飘下来,毛茸茸的,一点都不冷,良遥觉得这段路应该是她和路洋走过的最美的风景,可是它该结束了。
“路洋,”良遥停下来:“我们分开吧。”
路洋回头,看到良遥忧伤但坚定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却半天没发出声音。
“你早就想好了是吗?”路洋站在那儿,像是犯了错的小孩:“是因为盈蓝对吗?”
“路洋,我们都长大了,很多事你知道,我也知道,就没必要拆穿了吧?”
良遥的眼睛笑起来有种魔力,路洋心里对自己说,就是这双眼睛,让我陷进这七年的感情里,认栽吧,路洋,这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
于是,路洋看着良遥,笑得苦涩:“好。”
良遥点点头,转过身去默默走远,她不知道路洋是否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她也不敢回头看,她害怕一回头,自己就会冲过去抱住他不放手,她知道她不能。总之,七年的爱情长跑,她和他终究没能走到终点。
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周围都是脚步匆匆赶着回家的人们,良遥站在门口仰望着上面微微发亮的“时光”两个字,细碎的雪花被白色的柔光照得更亮,更轻盈,良遥发现桐越正站在二楼的窗口看她,她笑了,推门进去。
良遥上楼,把婚纱放在沙发上,她说:“能给我来杯咖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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