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第三章.二）

                                                                     第三章

---

（二）

陷入爱情漩涡的叶卉已经不太为王健而悲伤，她心灵的另一半被邵军所温暖，虽然隔着十万八千里，但信息传递的便捷，拉近了彼此的心，每天的嘘寒问暖、卿卿我我已经成为了叶卉每天的精神寄托。在回家后面对王健的冷嘲热讽，已经不太会激起她内心的波澜，王健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对他的不管不顾，失落的心更加扭曲起来，于是变本加厉的使坏，对她颐指气使，为了引起她对他的注意。再加上最近天天被高利贷催债催的无处可去，只好躲在家里不敢露面，他一边是懊悔与自责，一边是从叶卉身上得不到一点支持或者是同甘共苦的劲头，他就莫名的发火。

“你问同事借到钱了吗？今天那个人又打了十几个电话催我还钱，说再不还就来抄家了。”

“你自己欠的债你自己还，我借不到。”

“我知道是我不好，以前是我不对，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去赌了，再去我就不得好死。”

“这话你已经说了好多次了。”

“之前的不算，这次是真的，我发誓！”王健啪的一下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衣角，像个孩子想投入大人的怀抱。

心如果死了，即使活着，又何妨？

“我要和你离婚，可可我带走，你把房子卖了去还钱吧，我不要你一分钱。”

“我不要离婚，打死我都不离。”他抽泣起来，更加用力拉着她。

“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一定要离婚，如果你一定不同意，那我去诉讼离婚。”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一定要和我离。”他的泪眼里闪现出仇恨的眼光，握紧拳头。

“没有，我只是过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想要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你从结婚以来你为这个家做了些什么？要钱没有钱，家里的事又指望不了你做，还经常耍酒疯，还要打我，我真的受够你了，我再这样下去要变疯的。”叶卉越说越激动，仿佛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话都歇斯底里的呐喊出来，她要自由，她要去奔向在向她招手的幸福。

“我知道我没出息，让你嫁给我委屈了，可我会改的，一定会改的，把钱还了我好好赚钱养活你们，你不要离开我。”

“婚是肯定要离的，我不会要你一分钱的，你把可可给我就行了。”

“不不不，卉，你先睡觉，明天你会改变主意的，我们今晚不谈这个事情了，先睡觉。”他独自走到可可房间，自言自语的躺在床上，关上门，他不想听到她的拒绝声。他受不了这种打击，高利贷已经让他头痛欲裂，现在又要面临家的瓦解，他真的受不了。

她把离婚的进展与邵军简单的说了下，担心他会觉得她如此急着想耍开前任，想必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啊！他倒没多想叶卉身上的弱点，他如今在虚妄的爱情也是失去了理智，他考虑更多的是将来，他该如何说服家里人，让他们接受这段婚姻，如果家人反对她该如何抉择？

冷战了一个星期，周末叶卉回了趟老家，她把王健的所有恶行一股脑儿向家里人说了一通，还宣布了她准备离婚与邵军结婚的消息，全家人听的目瞪口呆，他们都似乎感觉这个决定似乎太仓促了点，虽然他们也一直知道王健这些年一直没让家人省心，也知道他迷恋赌博，但至于他会在发酒疯时打叶卉，以及如今欠了三十万的高利贷，他们是头一次听见，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让他们的心越来越硬，再加上他们对邵军这个隔壁村的小伙子还是很赞赏的，名牌大学、从小孝顺懂事、现在工作又赚钱、人又是一表人才，主要是邵军表态会抚养可可，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虽然承诺如此飘渺，但他们愿意与叶卉一样选择相信，说着说着他们倒并没有被离婚而感到丢面子，最后倒是对叶卉有这么好的命而感到宽慰。

家人的支持让叶卉更是铁了心和王健离婚，王健每天躲着不肯回家，他是怕回家叶卉一直催他离婚的事情，但欠了这么多的债，他也是无处可躲，除了躲他老妈那里，其他酒肉朋友早已不待见他。可老是呆在老妈那里、不免要让老人家起疑心，他又不忍心让她这把年纪还跟着伤心难过，于是他还是回家去，心里想着，只要我不同意就好啦，看她怎么离。

叶卉照样每天让他签了协议离婚书，他每天就当是没听见没看见，自己在房间看电视，公司里他也不敢去上班了，有一笔货款他没有交回去，被他一并赌输了，他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叶卉，他想着反正已经把房子出售的信息挂在中介公司了，等卖了房子还了钱，他好好工作赚钱，发誓再也不赌了，好好对娘俩，让一家人幸福快乐。他每天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殊不知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现在的房子是供过于需，房产一直处于萎靡状态，别说他的旧房子了，连位置很好、学区很好的房子都无人问津，更何况是他的这间年代已久、学区不好的旧房子，更是难卖了。

“谁啊？”这天叶卉刚下班回家，准备洗衣服，就听见外面强烈的敲门声，敲了好久，王健躲在房间里一直没出来开门，她径直走出来。

“王健在不在？”门口站着五个身强力壮、脖子上挂着粗条金项链的一身戾气的男人，一脸凶相。

“王健，有人找。”她估摸着这些人是上门来讨债的，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她把他们带进家来，让他们在客厅里等着。

王健胆战心惊的走出房间，“虎哥，你们来啦。”他僵硬的挤出一丝忐忑不安的笑容。

“那你不来看我们，只有我们来看你啊！要不然你跑路了我这三十五万问谁要啊？”虎哥叼着烟，眼神犀利的望着他。

“虎哥，你放心，我还能跑哪里去啊，我在卖房子，等我把房子卖了，我马上就还你。”

“等你房子卖了，估计卖回来的钱还不够还哦，现在的房子这么难卖，你还是去借钱还吧，再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要是不还，别怪我不客气啊！”

“虎哥，我一定会还的，可十天你让我上哪里去借这么多钱啊？”

“你既然有钱赌还怕没钱还啊，这个你自己想办法，十天后我再来。”

五人气势汹汹的夺门而去，他站着客厅里发抖，像是捅破了窗纸的窗户，吹来冷冽的寒风，吹的他头痛。

“卉，你帮帮我，帮我去借点钱好不好，要不然我会被打死的。”

“我没钱。”

“你不是有很多同学吗？问他们借借看好不好？”

“我借不到。”

“你去借借看，我求你了。”

“我不去。”

他缩在角落里痛不欲生，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他心里盘算着这笔钱，他想着他老妈那里有一笔私房钱养老金存在银行，大概有十万，他想个理由把这笔钱去骗出来用。还有二十五万到哪里借，他又想着到他姑姑哪里借个二十万，她从小就最疼他，而且姑姑与姑父两人有很高的退休工资，他们的女儿又嫁给了富人，他们手头肯定不缺钱花，只要他开口，姑姑肯定会同意的，这样就差不多就够了。

“你如果同意离婚，我同意给你十万，不要你还，你签完字办好离婚手续，我立马给你。”晚上，叶卉考虑了很久，她想着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她不要他一分钱，主要他同意把可可给她，甚至于她出十万买个崭新的幸福也是值得的，她已经对王健心如止水了，奈何他做着美好未来的梦都掀不起她内心的平静了。

第二天，王健在外奔波借钱，他觉得有信心与希望自己可以借到这笔钱，可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只有老妈那里给了他五万，姑姑在他的软磨硬泡下借了他十万。他又去了其他的亲戚与朋友同学家，一无所获，一个念头涌上心头，他想着该不该同意叶卉，眼下只剩没几天了，他值得他能借到的只有这么多钱了，除非去卖肾卖血了。

这之后的每天他都出门去借钱，朋友们看到他，刚开始还是客气的，后来就直接找理由借口躲着他。只剩一天了，他实在不想做这个最坏的打算，可要先活下去啊，他想着重获新生还是要先跳出这个火坑啊！他给自己找了很多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以后的幸福放弃短暂的快乐，他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再收获叶卉的心的，只要度过眼前这个难关，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回家后他同意签字了，叶卉也兑现了她的承诺，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积蓄都给了他，解脱对于她来说才是无价之宝。

当她拿着鲜艳的红本本，心情一如当初拿着红本本激动，只不过是一字之差，之前结的是幸福，如今离的也是幸福吗？

或许吧！或许心情就如莫高窟壁画上的这句话：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