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老家屋前的花池里种着一颗从根部长出很多枝叶树一样的植物,它长得很快,等我注意到它它都已经有瓮口那么大了。那是初秋的一个早晨,天气微凉,上厕所回来看到爷爷坐在门口,便过去蹲在他身边陪他说会话。
我们的话题也是从这颗树说起,感觉二十几年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植物,于是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他告诉我说这棵树叫无花果,是他从xx邻居家挖回的幼苗,长得真快,说着伸手要给我摘一个青涩的小果子。只记得那天他坐在那里显得很瘦小,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很多皱纹,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回想起小时候,那时家里还是父母结婚时候的老房子,北屋西边两间屋里放了好多杂物粮食,墙角的位置放了一张单人床爷爷就住在那,一个人睡刚好两个人就有点挤,我那时候想跟他一块住,他说那你可不能嫌条件艰苦我说没事,愉快的决定后就开始改造我们的床了,找了一块二三十公分宽的木板,木板两头垫上砖把他的被褥匀给我,虽然屋子有点阴冷潮湿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都那么挤过来了;
闲暇的时候我们俩下象棋,现在想想那会我俩应该都是半瓶醋,谁都不怎么会但也都会点,索性就按照我们的方式来一边玩一边定规矩,当头炮把马跳似乎成了套路,马走日象飞田也不管他是不是绊马蹄,甚至小兵过河不光可以冲还可以退…还有一次我研究出一套双管跑的‘阵法’,那几次我经常缠着他和我下棋而且每次都稳赢,后来有一次刚开局我的阵法还没摆好就被爷爷秒杀了,他说:我中午没睡觉专门研究,就是为了治你这招…说完他就嘿嘿的笑了。
以前父亲经常外出打工,那时候妹妹还小家里养着鸡还有一窝小猪,那年农忙时候忙不过来爷爷去给我家浇地,到中午了母亲烙的大饼,炒了鸡蛋裹在饼里让我给爷爷送去,骑着脚都够不着脚蹬的大二八自行车去地里送饭,爷爷蹲下来把铁掀靠在肩膀上,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池子里的水,水满了他让我帮他拿着饼去挖下一个,我俩一边说笑一边吃。
还有前几年收玉米的时候刚好我在家,母亲一大早把我叫起来说你爷爷把他种的玉米拉家里了,你早点起床去帮忙往房上吊,我把表哥也找了过来,就这样我和表哥还有爷爷在房顶上,我们俩大小伙子轮流一个往上吊一个把一筐筐玉米倒在房顶摊开,让爷爷去旁边休息偶尔会搭把手,本来他发愁干不完的农活两个多小时就弄完了。
记得翻盖老家房子前前后后有两年的时间,那时候他们去家里另一处小屋子里住,快建成的时候爷爷一个人在门筒里睡了将近一个月,刚开始是为了看着盖房的器具,后来索性就住那,我听他说过,在哪都不如自己家里住着舒服,落叶归根,人老了就是这样的吧。我的爷爷一直起床都很早,也许是岁数大了的原因也许是这么多年苦日子过过来的,我经常在睡梦中听到声响就知道他已经开始收拾,他总说把家里收拾干净不至于让邻里笑话。现在我长大了每次回到老家都想起个大早扫扫院子,清理路边的杂草,修剪门外的冬青,做一些以前爷爷做的事。
上初中的时候,爷爷在北京姑姑家干活,他得知我要开学了专门给我写了一封信拖回老家的人给我捎来,他说在学校一定要吃好学好,有什么困难给我说,缺钱了给我说;后来听别人说,上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几次他都张罗着给我钱,他说现在孙子还小正是花钱的时候,别以后有出息了挣钱了感觉自己教了一辈子书却没供他上过学心里过意不去,,最后因为种种他一直没有给过。其实我明白最难受的是他,他想为自己的子孙成长尽一份力却受到百般阻拦,而对我而言我知道他的这份心就足够了。
在我们老家年三十到了下午的七八点钟为了庆祝过年都要使劲放炮,那年父亲买了两箱鞭炮,想着怎么摆放吉利好看,后来把爷爷请了出来,他指挥着父亲和我在院子里摆了一个老写的发财的蕟,把每一笔都加粗而且相连,这样点燃一个地方慢慢就蔓延到一大片,噼里啪啦烟团和火光在整个院子里瞬间铺展开来。。我们三辈人迎接新年,我有我的父亲,父亲也有他的父亲,,,感觉这种一脉相承的感觉真好,一家人的感觉真好。
记得那次他身体不舒服我回老家看他,离开前我又去他屋爸妈正在扶他躺下,我说爷爷我要回北京了,他说走吧,不用惦记我,去了一定要好好干…
很多天以后接到母亲的电话我匆匆忙忙回到老家……
院子里的那颗无花果已经不知道被谁刨去,而我,已经再也见不到我爷爷了。
假如再有一年的时间,他就可以看到他惟一的孙子结婚成家,就可以看到我开始挣钱,就可以看到我已经长大可以为这个家去做一些力所能及事,我再也不是伸手超父母要钱的孩子了,我可以给你买好多你爱抽的烟爱喝的酒就像小时候我拿着烟丝给你卷烟卷一样,,如果有如果的话,该多好。
有一年清明节的时候,我和父亲去给爷爷上坟,看到一张纸上有“后继有人”四个字,我就在想所谓后继有人就是适当的节日的时候会有他的后人去祭奠他吧,他有儿子也有孙子,所以每个关于他的节日都不能没人去,前一阵子给父亲打电话我说爷爷的忌日快到了,你出门在外就别管了,我回去给爷爷烧纸磕头。
我的爷爷是个老头
文|王海桑
打我记事起,爷爷就是个老头
他那么老,好像从来不曾年轻过
他那么老,好像生来只为了做我的爷爷
可我从未认真想过他有一天会走
我总以为,一个人再老,总可以再活一年吧
然而有一天他还是走了,就像土垛的院墙
风雨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
没了。完了。他的一生我也知道得很少
他说过一些,我记不大起来
就像他爱我很多
我只是喊他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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