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歌h
有些地方,这一生注定只会去一次,而仅有的一次也只是匆匆一瞥,记忆中却留下深深的刻痕。
三十年来,我常常会忆起那个叫蒿岔的地方,似乎又听到那沧桑的钟声......
蒿岔是个小村子,位于小秦岭深处。那年11月,我随摄制组去那一带拍摄民采混乱的片子。
黄昏时分,我们走近山坡上一座原以为废弃的“破庙”,越来越响的朗朗书声,才让我恍悟,原来这是所学校。
我推开一扇吱嘎作响的门,走进一间无人的教室。土坯墙斑驳陆离,没有玻璃的窗扇支离破碎,房子没有吊顶,可见漆黑的有些枯朽的房梁。在辨不清颜色的墙上,用水泥抹的一块黑板,已磨去棱角。一盏没有灯泡的灯,几排在堆叠的砖头上搭条木板的凳子,没有底儿的桌子。教室中间有个炉子,但炉灶冰冷。我简直想像不出,这里怎么上课。
学校不大,一个年级一个班,几间教室围成一个小院落。院子里有一棵老榆树,树上垂吊着一口古老的铜钟。也许,这是学校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吧。一位驼背老校工蹒跚地走到树下,拉起从铜钟上垂下的绳索,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摇荡着,沉闷的钟声在暮色苍茫的大山里回荡。
随着钟声,小学生们纷纷从几间教室冲到院子里,挥舞着手臂哇啦哇啦怪叫着。他们迅速把我围了起来,像围观怪物一样围着我转来转去,拉拉我的衣服、拽拽我的相机。他们毫不怯生,兴奋地用当地话问我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全然不理会我眼神和语言中流露的深深同情,一位高个子男孩跳着、叫着,夸张地学着我的话:“你们受苦啦!我们是来采访你们的!”
我摆脱他们,走进一间寄宿生的房间。地中央用木板搭起一张大床,四、五个女孩子坐在上面,捧着粗瓷大碗,呼噜呼噜吃着面条。屋里没有取暖设备。在隔壁一间小屋,一位中年妇女正在用大铁锅煮面条,还没吃上的孩子端着碗挤在门口。
这些孩子穿戴都十分整齐,新衣服花花绿绿,好像过节似的。女孩子的脖子、手上、头上大都戴一些廉价的饰品,打扮得花枝招展。
学校的隔壁有间上锁的土坯房,门口有堆成小山的废渣。摄像正扒开窗户,将机子对准屋内。那里面便是当地老乡的土氰化池。学校后面有一条从山谷深处流下来的小河。本应清泠泠的河水,已变成黄泥汤,比黄河水要黄不知几倍。这都是混汞碾的“杰作”。
下山路上,我们看见一座两层小洋楼,雕梁画栋,高高的门楼与围墙,围成一座宽敞的院落,两旁各有一排厢房,听当地人介绍说这是一位村干部的家,厢房是他们家的厨房。我伸伸舌头:这么有钱!当地人用手指指砌墙的“石头”和墙根下的一堆废渣。
回首望去,沐浴在夕阳下的小学校,更像极一座破庙,不禁想起一句古诗:“深山藏古寺”。老校工又拉响了铜钟,钟声在群山深处久久回荡。
这画面便在我的人生记忆里,永远定了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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