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暴乍的出生
很多人对苍蝇没有半分好感,这类人通常又女性居多。比如暴乍的母亲,她就讨厌苍蝇——更准确地说,她对苍蝇深恶痛绝。苍蝇落在她精心准备的食物上,她往往立刻眉头紧锁,然后不断向苍蝇挥舞手臂或其他物什,直到它或它们逃得无影无踪方才罢休。经过长年摸索,她借鉴、改进并发明出三十余种驱蝇方法,形成了自己一套独特的驱蝇理念,随后便把它们发扬光大传授给了封龙村的所有居民。
暴乍的父亲暴分恩在这方面却跟妻子完全相反。他喜欢苍蝇,并且对苍蝇了如指掌——从幼蝇破壳而出第一次振翅飞翔,到老蝇躲进洞穴过冬,苍蝇的生活习性暴分恩都一清二楚。他懂得苍蝇天生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还知道应当把苍蝇训练到怎样的程度,才能使它们在听话的同时获得高贵的品格,不会变得只知道攫取和繁殖;他明白一只苍蝇的弱小和无知,也知道一群苍蝇可以拥有多么强大的智慧和潜能。通过花样百出的飞舞和足部动作,蝇儿会表现出它们想要或不想要什么;他还培养出纯净的丝光绿蝇幼虫帮助别人进行蛆虫疗法,这种蛆虫清理难以愈合的大型伤口的速度远超过手术。对于这些,暴分恩都非常熟悉。他之所以能深谙这些,是因为他爱苍蝇——只要有爱,我们就能够了解任何事物。
暴分恩养有三千多只苍蝇,但他对其中的两只尤为钟爱,还与它们日夜相伴。这两只苍蝇分别叫做闪电和卫星。闪电的移动速度快如闪电,卫星的速度不输前者但却以绕圈飞行见长;闪电每天喊暴分恩起床,卫星则负责每天唱摇篮曲哄暴分恩上床睡觉。暴分恩对它们注入了特殊的感情,无论何时都不愿和它们分离;但这其中更深的缘由,旁人就算花上二十年工夫也猜不出来。那段时间,暴分恩的妻子备受冷落,她纳闷自己怎么就不如两只臭苍蝇了?她自尊心遭受严重打击,同时决定此生此世与苍蝇誓不两立。
暴分恩的妻子是一个长发美女,人们提到她的时候总是这样说。但她的名字却不被人所熟知,人们很早就管她叫“火焰夫人”,慢慢地她的真实姓名就被所有人淡忘了,包括她的丈夫暴分恩。她喜怒无常、凶狠残酷。有时突然间,血会涌到她的脸上,如果把她原来的样子比作是百合,那么此时的她就变成了玫瑰,这就是她被称为“火焰夫人”的原因。她爱暴分恩,为之深深着迷,为之纵情癫狂;出于这个原因,暴分恩也叫她“火焰夫人”。暴分恩张口闭口要么“我的火焰夫人呦”,要么“我的小圆屁股呦”,一副洋洋得意幸福美满的样子。
但是,即使是在最狂热的时刻,“火焰夫人”的小盘算也没停过。对于这份爱恋,她得到过多少快乐,就感受过多少痛苦。如同其他人一样,一旦爱上了叱咤风云的人物,就会在不可能获得平等回报的事情上,苦苦地为自己力争对等。
对“火焰夫人”而言,自己的丈夫既是个超越了尘世的大英雄,又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之所以说他是个极其普通的人,是因为他有时就是暴分恩——一个凡夫俗子。而之所以说他是超越凡人的大英雄,是因为他曾经身负异能且战功显赫,和同样具有超能力的“一寸法师”合力击败了日本军队,为抗日战争的胜利贡献了决定性的力量,最后却在一次不起眼的小战役中惨遭杀害;也因为他从人类世界消失几年之后又重返人间:抗日战争取得胜利后,人们就已经吟唱了悲悼他的哀词,也为他举行了葬礼庆典,火焰夫人守寡七年后,暴分恩却又突然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她面前。
火焰夫人能感觉到,在他的心里装着秘密、经历、还有知识,可偏偏就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所以,她贪婪地嫉妒着这一切。
为此,她总是频繁地问丈夫一些单纯的小问题,关乎的内容形形色色,什么方面都有。
无论暴分恩谈论什么,他的每句话火焰夫人都要掂量一番,而且她还会趁他睡觉时听他说梦话。
然而从暴分恩梦话里搜集而来的信息,给她带来的折磨远远超过了满足感,因为从他唇间总是不断吐出各种动物的名字,有时是柔情和喜爱的口吻,有时则是生气或绝望的语气。他睡着时,会亲昵地唤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的名字,它们往往好几个世纪前就已经从地球上绝迹了。为此,她感到困惑不已,心里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自从暴分恩复活归来后,漫长的四年时间里他们只进行过一次实质性的交欢。二十八九岁的火焰夫人越发的娇艳动人,然而自己的丈夫却熟视无睹,每天除了苍蝇就是和其他动物呆在一起。他和动物们在一起时是那么的快活,丝毫不亚于十多年前他们热恋时的模样。自己的丈夫活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变成一个性变态吗?
火焰夫人回想起暴分恩的死亡和复生。据亲历者声称,当年暴分恩在战场上被一个日本士兵偷袭,脖子后面被砍断一半。他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牵着缰绳,脖子上系着红色的丝巾,那丝巾上还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他就愣是这样骑着一匹大白马回到了军营。战友们扶他下马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流出的血把马的整个身子都染红了,只剩下马头还是白色的。
火焰夫人亲眼目睹他的尸身被装进棺材,亲眼目睹棺材被埋进深深的土坑里。她确定下葬的时候暴分恩的尸身已经开始腐烂了,那特殊的腥臭味她到死也忘不了。
暴分恩复活归来时,火焰夫人着实吓坏了。他兴奋地张开双臂朝她走过去,准备给她一个久违的拥抱。火焰夫人眼前一黑,顿觉天旋地转站立不住,她赶紧去扶墙壁,那墙壁却凉得像冰块一般,人不知不觉坐到了地上,晕死过去。
等她苏醒过来检查了暴分恩的身体后,更是难以置信:这是全新的暴分恩,一点刀疤都没有,可是他的记忆还在。
不解迷惑了她的感官,寂寞咬噬着她的心房,强烈的欲火让她变得更加凶狠残酷、喜怒无常。
然而那次交欢却一击即中,九个月后火焰夫人独身一人在茂密的丛林里生下一个儿子,她给他取名为暴乍。我们可以想象,当时她的心情是有多么的“爆炸”。暴分恩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苍蝇的研究之中,自己的儿子出生三天后他才从深度的沉迷状态中苏醒过来,恍恍惚惚听到婴儿吃奶的细微声音。他跌跌撞撞、连滚带爬进到卧室,看到儿子时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妻子骂了出去。
“刚出生的婴儿果然是丑啊,跟外星人一样,这点可比不上地球上的其他物种,你看……”
“你给我滚出去!”火焰夫人打断他,气的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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