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老之境

大约人与树木的成长是相似的，随着年龄增长，经历风雨越多，越是刚强坚硬。

对于人来说，坚硬，总会使人想到青灰色的石头，它与麻木冷漠紧密相连。人在年轻未谙世事的时候多是感性的，也更多一些纯真阳光善良。所以，人人都喜欢年轻，喜欢鲜活蓬勃的生命，喜欢万物萌发的春天。

至于草木，嫩芽花苞初绽时，惹人爱怜; 经受雨打霜欺后，那些沧桑静默的，衰草寒烟，枯叶残荷，它们仍不失纯粹自然有风骨的美，也是我所欣赏喜欢的。

曹公在《红楼梦》里写道: “女人老了，便成了鱼眼珠子。” 私下觉得，这样的嫌恶并非毫无道理。

人之一生，年轻时的美，如春天的花朵，或青涩，或绚烂，有赏心悦目的干净明媚，予人无尽的想象。因何到后来就面目全非了呢？

像是年月不动声色的交替中携了尘灰一般， 从花丛中迤逦而来的妙龄女子，褪尽红妆，便染了浊气；当年的青葱少年，也一转身变脸成了油腻的抠脚大汉，那些口无遮拦尖刻蛮横的恣肆习性，由声音到体态，显露无遗。

最喜欢的山西女作家指尖曾在一篇文里有这样的描述: 年月、经历和现实，使他们对一些事满不在乎，考虑不周，那种没眼色，不体恤他人的理所应当，让年轻的人对他们生出某种厌恶。

其时，我已是人到中年，也将入渐老之境。也因此，近几年来，对老年群体多了些关注观察。而这样的关注使我不由地惶恐不安。似乎变老的过程，就是变丑的过程。

某些人的衰老，不单是体态，面容，神情，更多是思想行为的变异。那些一大早在药店门口为领免费保健药品排起长队的，在旅游团自助餐时哄抢食物的，在超市里偷藏购物袋的……多半是老人。而街角菜场，佝偻着腰辛苦谋生，令人心生怜悯的，也是老人……

一路看过，心里五味杂陈。世间万物，似乎只有人在衰老时会如此狼狈，面目全非的让人绝望。

或，即使是一株独立生长的植物，在流年的风沙中成长，也难免不染沙尘。没有谁能躲得过尘事的侵染。而人对于美丑善恶的认知与选择，缘于阅历的打磨，同时亦是信念的引领。

故，以此文为诫，提醒自己时时保持警醒，简单洁净的活着，以免老来昏庸，失了本真的清明善良，染了庸俗麻木的习气，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