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就是让人笑笑，偶尔也笑话笑话别人。
毛毛花费一周的时间，夜以继日的读完《文城》、《活着》，不同的主人公，在立足当下的苦难、无奈、坚韧，以及剧情的跌宕起伏、反转释然，毛毛倒是理解了“痞子匪”推荐余华全集给她的初衷。
若不是自怨自艾的吐槽，若不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情分，若不是对方也有情绪释放的需求，情同兄弟的“痞子匪”，不会以这样自述的方式来稀释毛毛的困惑。
“痞子匪”是村里靠墙根儿晒暖的老大爷们给他取的谐称，除了长辈可以笑着唤此名号，同龄的只能背后偷偷议论，若是不小心被听到，定是一顿暴打，以及小伙伴们长达几个月的孤立。
“三岁看大”是老人们自持识人的经验主义，掏鸟窝、尿茶壶、追妞逃课，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想来是个混不吝。但这娃子，又比不得下三滥的种儿，搀扶老人、打抱不平、一手好毛笔字、书读的比秀才多，倒是有些侠义风范。若是叫个文雅的名号，又不足以贴合他，“痞子匪”，有土匪的行侠仗义，有痞子的无赖厚颜，他倒乐得盛名的得意。
毛毛和“痞子匪”是发小，她喜欢叫他——痞子。他们的交情，旁人当是比不得。没出娘胎，就是前后街的住着。两个老娘的娘家是亲戚，两个老爹又是本家，他娘是她远方表姐，他爹是她本家五服以外的爷爷。于是见了他娘喊一句“表姐好”，见了他爹问上一句“爷，吃了吗？”；若是碰上他父母两口子一起出现，一定是叫“姐”不理“爷”。
痞子比她早仨月来到这人世间，两个老娘有时农忙顾不及，一个娘喂俩仔儿吃奶，也是常有的。
慢慢长大，几乎形影不离。他掏鸟窝，她在下面举着筐；他尿茶壶，她边上鄙视翻白眼的。一起去废弃的防空洞探险，他们一定是一个打手电筒，一个扔石头听响儿探路的。
当然有女孩子和他玩儿，她也是不爽的。自从痞子认识他老婆后，几乎就不怎么上课了，夜不归宿也是有的。他老娘总是着急忙活的让她陪着去找娃，他能去哪儿，毛毛基本是门儿清。
能去哪儿？无非就是在班上打架没了门牙的、半道截胡小姑娘被处分的、刚从少管所放出来的这几个男同学家躲清静。尽管每次找他都需要费点时间，但是揪他回家似乎在某个阶段，成了她的使命。
小学四年级，几个发小曾经在懵懂的少年时期，讨论过谁喜欢谁的问题，互相写了小纸条。毛毛打了头阵，写给痞子：“我喜欢你”，然而痞子的回复，一度让她抬不起头，他说：“我知道，但我们是兄弟。”
从此，兄弟成了彼此一生的定义。
后来她去市里上重点初中、高中，去外面上大学，他中学毕业后，寻了个矿上的差事，一呆就是十八年。
痞子很匪，但很专一。他在法定婚龄就娶了那个十五岁就跟着他的姑娘，娇小玲珑，温柔可人，她看着也喜欢。
这姑娘给痞子生养了一双和痞子一模一样的儿女，也在痞子的支持下，干过大大小小许多生意，前几年他们新的店面开业，毛毛回去捧场。夫唱妇随的二人，经营的热火朝天，羡煞旁人。
痞子很少发朋友圈，似乎比毛毛更沉稳。偶尔吐槽几句，毛毛也定是怼他要珍惜。是的，怼他是从小落下的习惯，打小他就混，她一度认为，就算婚姻里出问题，一定是痞子的问题。
这天下午，毛毛整理情绪，不能释怀时，就想和痞子唠唠。刚开头一句，他就巴拉巴拉问个不停。
毛毛很烦他一副婆娘的劲儿：“打住，我说，你听，别问！”
痞子说：“好，你说我听。”
他示弱了，她倒两眼泪汪汪的，说不好是什么滋味，娘家人的温暖，大抵如此。
眼泪巴巴的说，其实说着说着，好像她也没啥心结，纯粹是无病呻吟。两眼儿一抹道：“不说了，好像我这婚姻也没啥事儿。你就说，咱发小中，我算不算找了个好婆家？”
痞子：“你这是前世烧高香了，必须啊！”
毛毛：“是不是中年婚姻都这个死样子？”
痞子：“平淡如水是常态，当你觉得困惑的时候，想一想当初，为啥这样笃定的选择？”
毛毛：“当初是美好的样子，他看我的眼神里，全是星星，而我当时工作处在阴暗的泥窝里，他像一道不灼眼的光，尽管不够亮，照不清前面的路，但是足够有力量让我循着光，走出困顿。”
痞子良久不语，慢吞吞吐出一句：“若她把我当成日子里的光，如今一定不是这样的光景。”
毛毛不明就里的说道：“人家咋了，过成啥样了，现在不挺好，要是不好，肯定也是你自己作的！”
痞子叹口气：“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看我？”
毛毛：“你就是这样啊，根深蒂固！”
痞子：“来点惨烈的吧，我被带帽了，不止一次。”
.......
空气仿佛凝固了，毛毛不知该怎么回复，也不知该怎么安抚。
痞子发过来几张截图，带帽就够咬牙切齿了，还被撬了钱；被撬了钱也算了，媳妇还被人身威胁了；媳妇被威胁是自找的，还连带了老人孩子。操他大爷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痞子问毛毛：“你若是我，该怎么办？”
毛毛：“过个球，不过了！”
痞子：“你还太浮躁！不过怎么办，她十五岁就跟了我，我们在一起二十二年，早已不是随便分开那么简单。何况有孩子，何况无论她怎么对不起我，我从来没想过分开。也没有想过生活里没有了她，该怎么过！”
痞子又说：“自己的人是要管的，被撬的钱，我已经起诉追回，也找把那混蛋教训了。回家，我什么也没说，只要她好好的，我还是和从前一样。”
痞子吧啦吧啦的说着，毛毛心如刀割的听着，这是什么样的气度？搁往常，若是别人，毛毛一定毫不吝啬的骂一句：“怂包！”
这人是痞子，他什么脾性，毛毛是了解的；他的内心经历了什么惨烈的波折，毛毛是理解的。
毛毛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兄弟，你比我惨，我安生的过日子！”
痞子笑了：“你安生了吧！”
毛毛：“痞子，你丫真不要脸，敬你是条汉子！”
痞子：“女汉子，你也要返璞归真才好。”
毛毛：“唉，痞子改邪归正了，我错了！”
痞子：“我没变，只是换了角度看问题，我也有我的问题。毛毛，推荐你看下余华全集，多体会一些苦难之后，怎么过，日子都是甜的。”
毛毛：“你这学渣文绉绉起来，特别不和谐。”
痞子：“我的毛笔字比你强，墨水喝的不比你少。”
虽然嘴上不服，毛毛心里是认的。痞子乖了，《活着》的福贵，寻找《文城》的林祥福，哪一个更贴合痞子，是也不是，又多少有些影子！
这世道，真就是个轮回，每个人都想在未曾到过的悬崖边上，来回试探，寻找平日里缺失的惊险刺激。
后记：写完《痞子，不是痞子》，赶上宝爸去医院拆线，伤口长的不太牢靠，疼的他呲牙咧嘴。带着娃带着他，开车兜风，缓解下。夏风溜溜的钻进来，吹的很是凉爽。
电台里播放海来阿木的《三生三幸》，里面有一句歌词，反过来说给宝爸听：“遇见我，是你最大的运气，我不爱你谁会爱你，哈哈哈……”。
宝爸白我一眼，扭头问道：“妞，你爱不爱我？”
丫头呵呵一笑：“爸爸，你就珍惜妈妈对你的好吧。”
宝爸又扭头问儿子：“儿子，你爱不爱我？”
儿子一时长长的静默：“……，我想想……”
宝爸苦笑的来上一句：“完了，竟然没人爱我。”
我边开车边打趣道：“孩子爱你的前提是，我还爱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人生在世，就是让人笑笑，偶尔也笑话笑话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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