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中既没有邮差也没有门铃,但有许多“两次”: 两次谋杀,两次车祸,两次审讯,两次死亡,甚至两只猫。请注意标题中的那个“总”字,那或许是最能表现命运感的一个副词,它和“两”这个量词一起,暗示了命运的无法拒绝。这里的邮差,当然就是命运之神,而门铃则是被他按响的命运之音。
主人公弗兰克流浪到加加利福尼亚,因为没钱支付餐食费用而老板又需要一位会修理汽车的小工,弗兰克成为了老板尼克的小工,尼克是个希腊人,和老婆科拉经营着一家小餐馆和加油站,弗兰克的到来打破了尼克夫妇两人之前的生活,故事也由此开始。
小说里每一个人似乎都无法抵抗命运的安排,弗兰克与科拉相爱、分开再相遇,两次密谋杀死尼克,尼克两次“找死”,甚至是尼克自己把弗兰克拉回到自己和科拉身边,并亲自安排了造成自己死亡的汽车旅行,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他们不想那样做,但他们不得不那样做。他们不想给命运的邮差开门,他们装作没听见,但邮差总按两遍铃。而当他们打开门,迎接他们的将是命运送来的两件包裹: 爱与死。然而讽刺的是,当他们历经波折,终于将所有爱的障碍——丈夫、法律和贫穷——都一一清除的时候,原来那份似乎无坚不摧的爱本身却坍塌了。
因为死比爱更冷。因为爱,真正的爱,纯粹的爱,比我们想像的更虚幻,更脆弱,更经不起考验。所以在谋杀发生之后,在地方检查官的威逼利诱之下,面对死亡的恐惧,科拉和弗兰克这对坚定的恋人几乎立刻就背叛了对方。面对彼此的背叛,科拉说了这样一段话:
“咱们只是两个不中用的人,弗兰克。那天夜里,上帝吻了咱们的额头。他给了咱们两个人所能拥有的一切,可咱们就不是能享有那一切的料。咱们享有了全部的爱,但是咱们却承受不住,一下子垮了。那种爱就像是一架大飞机的引擎,它带着你穿过天空,一直去到了山顶上。可要是你把那种爱放进一辆福特汽车里,它就会给震得粉碎。咱们就是这样,两辆福特汽车,弗兰克。”
在经历了六个月的争吵、酗酒、噩梦和猜疑之后,科拉告诉弗兰克她怀孕了。这重新给了他们爱的勇气。他们决心开始新的生活。
但这时邮差再次按响了门铃。从海滩匆忙赶往医院的途中(科拉觉得肚子不舒服),他们发生了车祸——第二次车祸。不过这次是真的。
科拉因车祸丧生后,弗兰克被判了死刑(虽然这次他是无辜的),他并不怕死,他怕的是死比爱更冷:
心里一直在想科拉……也许,撞车的那当儿,她脑子里还是闪过了是我杀害了她的这个念头。正因为这样,我才希望自己还有一个来生。麦康奈尔神父说我会有的。我想在来生再见到她。我想要她知道我们彼此告诉对方的话,全都是真心诚意的,我并没有杀害她。
但最终宗教还是没有——也不可能——给弗兰克带来救赎。他怀疑是否真的有所谓的来生。到头来,他惟一相信的还是爱,哪怕那是注定要被打败的爱。
他们这会儿来了。麦康奈尔神父说,祈祷是会有帮助的。倘使你已经读到了这儿,就替我和科拉祈祷一下吧,祈祷我们不论到了哪儿都会永远厮守在一块儿。
我想,当你读到这里,你也会跟我一样,在心里默默地为科拉和弗兰克祈祷,因为事实上,那也是我们为自己在祈祷。祈祷爱,我们渴望的爱,似乎永远可望不可即的爱,最终会像雪花一样从天空降临。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死(虽然必有一死),而是为了爱(虽然死比爱更冷)。无论如何,我们还是会相信爱。也许那是因为,不管命运如何变幻,爱始终是我们活着的终极理由——正是由于爱,或者更确切地说,由于对爱的渴望,我们才能继续这样不顾一切地活下去。而且,幸运的是,我们还有小说。阅读这些虚构的绝望,多少能让我们抵消一些真正的绝望——从这个意义上,对于人生的绝望与无奈,读小说,实在是一种美好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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