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刚亮,东方刚好一片白亮,太阳都还没有出现。几丝不大不小的风,吹过了砺石府的小院,而草坪青青,而露水还发着白光。只是这里安静得异常,仿佛这里是空无一物的场景。
砺石坐在平常有刚坐的位置,只是没有酒壶,也没有酒杯,桌面干干净净。屁股下面的凳子仿佛更加牢固了,其实仍然是原模原样,或许只是因为晨光的缘故。
砺石还是老一套,还是那副装扮,清风扇适时地在手里,摇摇晃晃,仿佛要赶走苍蝇似的。其实王宫里从来没有苍蝇,连厕所里也没有。但这并不代表王宫没有臭味。
只是他的头发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头皮屑,像是天亮以前才洗了头一样,但并没有水的痕迹,反而有一种黝黑的光泽。
依然是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衫,极其珍贵的布料,任何光一照,会反射出一种奇异的梦幻般的光泽。
而锿,站在对面,双手空着,眼神锋利。
“你的兵器呢,砺石?”锿说着,稍微低下头,看着坐着纹丝不动的砺石。
“你可没有我手中的清风扇值钱。”砺石说,张嘴一笑,声音却很小,说:“你也就值一丝纸的钱。”
“纸钱??”锿说,放声大笑,说:“你可真是富翁。”
“说吧,你想怎么去死!”砺石说,习惯性地伸伸手,小手臂在桌上虚晃一下,可桌上空无一物,砺石一脸惨笑。
“有刚和手柔呢?”锿说,并不左看右看,只是耳朵细听着周围,把自己的听力极限撑大最大,没有旁人的脚步声。
“暂时不在。”砺石说,支起胳膊,头枕在手掌心,似笑非笑,摇着手里的清风扇。
“什么时候出来?”锿说,有些惶恐了,有刚和手柔其中一个出现,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哪怕砺石不动舌头。而对付砺石,锿估算不出胜算有几层,或许三层,或许十层。
“抬你尸体的时候。”砺石说,然后象征性地大了大嘴巴,没有声音从嘴巴里冒出来。
“你这么希望我死?”锿说,心里却想,砺石迟迟不出手,必然有他的原因,甚至有鬼,所以锿也在桌子旁边坐下来,反正两人之间你对我我对你的决斗是免不了的,看你耍什么花招。
“你的命从来不值钱,从来,不。”砺石说,这才把脸转过来,看着锿,白皙的皮肤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光芒。
“如果你死了,我的命就值钱了。”锿说,嘴角浅浅的鬼笑。
“如果我死了,国王会弄死你的。”砺石说,见锿不接下句,说:“可是你死了,国王根本不会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信。”锿说,双手放在桌上,说:“来吧,让一个人躺下吧!”
“报上去,只会说,我的府里多了一个飞贼,并且被我的家丁杀了。就这么简单,就这么随意。”砺石说,表情在笑,眼神却并没有笑。
“哦??”锿不由地摸起下巴来,想了一会儿,说:“怎么现在才说?”
“现在说,不是更有意思吗!”砺石说,眼神在笑,表情却没有笑。
“你早早出手,端晴不是已经到手了吗,已经成为囊中之物了吗?”锿说,干脆直来直去,摊牌了,虽然他也琢磨不透砺石为什么这么迟才出手,而且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实际行动。
“这样才有意思嘛!”砺石说,眼神和表情配合着在笑,却不怎么和谐。
“你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了,而且是一个烂臭如泥的人。”锿说,双手摊掌猛拍桌子几下,说:“来吧,就这个时候。”
砺石回过头去看东边的天空,太阳已经出来了,一点点,红霞却格外宽大,仿佛一条被染成红色的棉絮一样。
“这么着急,我不可着急,我的内心是平静的。”砺石说,浅浅一笑,像个姑娘那样。
“你在等什么?”锿说,抬起头,看着天空,早就过了约定的决斗时间了,该发生的一直没有发生,而两个当事人一直在现场。
“我在等你死。”锿说,眼神怒了那么一瞬间。
“你当真很珍惜我将死的这段时间?”锿说,眼睛笑成了月牙。
“你当真认为你的命不值钱?”砺石说:“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从来没有碰到一个人认为自己的命不值钱。”
“你的兵器呢?”锿看着他空空的手,一把暂时放在桌子上面的清风扇。
“没准备。”砺石说,微微一笑,抬了一下桌上的清风扇,却没有展开摇起来。
“有暗器?”锿说,头探到桌子下面去,找了找,确定只有石头和杂草。
“从来不用。”砺石说,放松地笑笑,说:“我有舌头。”
“有刚在什么地方??”锿一声暴吼,砺石却没有什么反应,他继续吼道:“到底在什么地方,那个猪脑子,会说人话的蠢货。”
“他聪明着呢,只是很听话,比一条流浪狗收回家都听话。”砺石说,摇起了清风扇。
“有刚,你个死猪,在什么地方,你给老子出来,你大哥这么说你,你还做个冤大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你给我滚出来!你到底听到没有,你给我滚出来——!”锿把手做成喇叭状,朝着四周大声呼喊。
“没用的,有刚和手柔去了竹海亭,就算在这里丢一颗炸弹,那边也不会有所耳闻。”砺石说,夸张地摇起了清风扇,仿佛一个刚会玩弄扇子的孩童一样。
“那你到底在等什么,迟迟不出手,我可不想趁人之危,我要的是当面的决斗,我要的堂堂正正的决斗。”锿说,不由地站了起来,又坐了下来,又站了起来,又坐了下来。
“确实,我是打定主意了,我要嫖端晴一夜,弄她这么久,都没有把她弄到手,真是问心有愧啊,谁叫我是男人呢,所以必须嫖他一夜。”砺石说,微昂着脸,笑嘻嘻的。
“无耻!!”锿猛拍桌子站起来。
“Calm down!!Calm down。”砺石说,摇了摇手。
“酸不溜秋的说些什么?”锿说:“决斗,决斗,我要的是,决斗!”
“我要的,是,你的命,仅此而已。”砺石说,微微一笑,阴险狡诈。
“那还等什么?”锿说:“现在就出手,你出手,我马上出手,今天必然有一个人死去,我,或者,不是我。”
“着什么急。”砺石给锿打打扇,搞得砺石都很着急。
“你到底在等什么?”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这场决斗,只能拖延,无法取消,两人都认定了的事情。
“等一个男人的面子。”砺石说,装怪般的笑笑,完全让人看不懂。
“武器??谁送来?”锿说,看着四周,再次把自己的听力撑到极限,确保附近确实没有其他人。
“不是,你没有武器,我没有武器,这是一场公平公正公开的决斗。”砺石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拖延??难道怕了?!”锿说,疯狂大笑,说:“你干脆死了算了,胆小如鼠的懦夫,苟且偷生的孬种。”
“不是,我在等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的面子,我在等一个女人。”砺石说,哈哈大笑,注视着说中的清风扇,规规矩矩地把它放在桌子上。
“端晴??”锿慌忙站起来,到处望,恨不得有一双透视眼,把院墙外面的一切都看见,想知道端晴是否在这里,端晴是否在附近。
“端晴绝对不在这里,锿,别傻了,一提到端晴你就傻,本来就是个傻子,一提到端晴,你就更傻。”砺石说,脸都红了,替锿臊得慌。
“到底在不在?”锿说,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坐了下来。
“端晴压根儿不知道这事儿,如果端晴知道了,你也死不成了,傻子!”砺石说,脸色深红,就像擦了胭脂。
“那你为什么提端晴,分散我的注意力,难道你打不赢我?”锿说,连续捶着桌子,可是石桌太厚实,捶不出一种震动的感觉。
“不是,她快要来了。”砺石侧过头去,看着东方的天空,太阳已经出来一半了,红霞了少了很多,天空显得既干净又鲜亮,那颜色似乎是水彩画家的手笔。
“谁?”锿急得半蹲着站着,眼珠子到处转,甚至往天上看,仿佛某个人会从天空中突然出现一样。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大门口外传来。
小幼!!
小幼??
“你这不速之客,你谁呀!”锿蹬蹬眼珠子,想了好一会儿,说:“怎么是你?”
“我来看看你。”小幼笑着说,走到桌旁,却并不坐下来,只是站在锿和砺石的中间,不偏不倚,桌旁正中间的位置。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你表哥。”锿说,哭笑不得,小幼进来老一会儿了,都没有跟自己的表哥打声招呼。
“表哥,这一次他可没欺负我。”小幼说,嗲嗲地,仿佛天空中落下了一个妖女。
“没事儿,没事儿,小事情,生命才是最宝贵的,是吧,锿?”砺石说,狂摇手里的清风扇。
“她,就是你一直等待的人?”锿说,歪了歪脖子。
“对!”
“为了你所有的尊严??面子??她——??”锿说,不由地了摸了摸头顶。
“对,我的表妹,就是她,小幼。”砺石说,微微一笑,很有礼貌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叫小幼的?”锿说,毫不客气的样子。
“我看你啊,刚才都说了,来看你的,锿,我来看你的,怎么长得一副人样,听不懂人话啊。”小幼说,大肆地笑笑。
“我问你,你到底来干什么,你不知道今天两个男人之间的正事吗?”锿说,严肃又正经,就像一个头发花白的数学老师。
“我今天是读宣言的。”小幼说。
“对,小幼先读宣言,读完宣言以后,当她说完了‘完’字的时候,决斗就正式开始。”砺石说,重重地放下手中的清风扇。
小幼从腰后拿出一张薄纸,展开以后,举到胸前,提了提呼吸,正了正嗓音,说:“现在开始宣读宣言,这份宣言即时生效。锿和砺石先生自愿决斗,两人徒手搏斗,概不对对方的生死负责,决斗需尽全力,不得有任何一方有谦让的招式,各自的尸体各自负责。这份宣言无需签字,也无需按手印,读完一遍,终生生效。敬祝一句,死生有命,自保安全。完!!”
锿和砺石同时站了起来。
小幼退到一旁。
不速之客,人人都自认为是强者。不过天使不会从天空降落,流星不会从黎明的天空划过,夜色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人都还活着,但到最后会有多少人活着,而又有多少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继续自己的生活。难测!!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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