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边城”的四张家

端午，雨后暑气蒸腾，昏困无法。于是取了粽子来吃，却想念起在台湾家中的老人。

老人原是国民党空军，1949年，蒋介石失了政权，决定退守台湾。这一决定牵动了数以百万人一生的命运。就在那一年，海运运输军队60万人，民众70万，而空军的迁徙也在49年展开，海空连运，日夜往返，短时间内就有200万人涌入了当时只有600万人口的台湾岛，这其中就有我家老人。当年于北平惜别了母亲和两个妹妹，走时虚岁刚满二十一。

老人年轻时的照片

蒋介石抵达台湾后，不愿面对大陆彻底失败的现实，遂制定了一年反攻大陆，三年期成的志愿。但大陆政权日渐巩固，蒋介石到死也没能完成夙愿，于是台湾就成了悬在中国大陆之外的一座“边城”。从那一刻起，老人在军中服役，无以为家。自此乡愁便如影随形，从未止息。

空军基地设在台南，老人犹记得到台的第二年正逢端午，军队放假。晚上，天干地燥，便提了吊床跑到基地后面的空地挂在树上乘凉。

月儿慌慌, 空空荡荡，灰色的云与黑夜的天空虚幻地吻着，虫声低鸣，有种莫名的凄凉，想家的情结油然而生，却渺无可寻。

突然有风吹来，雨的前兆，老人生出一条妙计。飞快地跑回宿舍拿了家人的照片、电筒、过节发的棕子和三张吊床。

一张反吊做顶，两张横绑做墙。顶上绑了电筒，一侧悬了棕子，一侧挂了家人照片。温暖的灯光照着昔日家人合欢的面孔，吊床成了遮风挡雨的港湾，于是便生出家的感觉。

甘蔗树，三更雨，了却离情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那一晚，老人睡得极好，这悬在边城的“四张家”也从此在梦里飘零......

飘零

岁月湮远，时间在历史的荒腔走板间急管哀弦，从风华到迟暮，直至1987年台湾政府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的头一年，中转香港，老人才得以见到妹妹。这一见足足等了将近40年，但母亲却于头一年刚刚离世，骨灰还未下葬，终未得见亲娘一面。

拉拉母亲的手，说上几句话，已是不能了。子欲养而亲不待......

生离已让泪目成疾，死别是阴阳两隔，更是锥心之痛！

母亲

人的一生有两个故乡，一是生养的故土，二是灵魂归属的地方。

我不曾想过自己百年之后会在哪里。许是未到急景凋年之时，再则，我也同很多北漂人一样，过着“侯鸟式”的生活。早已埋没了对故土的意念......

（未完待续）

遥祝老人身体康吉！同祝我在北京的姑妈、婶妈一切安好！大家端午快乐！

老人现在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