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妹并不像一朵花,也不像一颗树,在很多人眼里,她是一株草,一株野草。
图片来自网络她今年26岁,是我舅舅唯一的女儿。她并没有在最美的年纪活成最美的样子,也不太会穿衣打扮,甚至胖且矮,嗓门粗大,不会表达,跟人说个事经常“这个、那个”半天还没让人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很勤快,家里包包子、做馒头、扛水桶、刷马桶什么都干,但房间里又乱的让人不知怎么下脚。我偶尔去姥姥家,即便中午困得不行也总是心里犯难,不睡怕她觉得我嫌弃她,睡了......看着床上到处都是的面包渣、饼干屑,还有那油亮亮的床单,自己心里又过不去这个坎。我妈经常在我面前说这个小妹让她操碎了心,给她介绍的男孩她不去见,即使去见了也能当场给人下不来台,长此以往,亲戚中没人敢给她介绍对象了。她在医院当护士,本来是份不错的工作,可她又不愿在业务上花费时间苦练,其他方面却很能折腾。她一边上班一边考研究生,居然也让她过了,又突然坚决不去报到;她当微商,卖过食品,卖过衣服,卖过化妆品,卖过内衣,居然也让她折腾的收入颇高。可她毕竟不是大人眼里的乖孩子,不听话,又心心念念的老想赚钱,姥姥、妈妈经常怕她走歪了,让我教育她。
可是,我的小妹,我从小一个被窝长大的小妹,我并不想要教育她,只有我能懂得她内心里的阳光干净,她是我的骄傲!
她小时候生的漂亮,却没能留住自己的亲妈。刚学会走路,当妈的就跑了。我舅从此疯疯颠颠,并没有一份正经工作,也没有一个留得住的老婆,大门看了这家看那家,每一家都干不长久,每月工资仅够自己吃饭,却特别爱折腾自己的小屋子,今天装个新电视,明天铺个地板砖,不够的钱就问我妈要。对待小妹,除了骂就是打。本来有我姥姥、姥爷护着,日子也过得不错,可姥爷在我舅舅离婚没多久就得癌症去了,家里没了主要的经济来源,也没了唯一一个教育的中流砥柱,从此后一老一中一小,只能靠我妈养活,但是毕竟不住在一起,我姥姥又是文盲,教育上仍然有很多缺失。我小时候在姥姥家长大,小时候有姥爷教育,回到父母身边后有父母教育,吃穿不愁,生活不缺,跟很多人相比,我生在蜜罐,长在蜜罐,我跟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姥姥很坚强。她忍受着生活种种的无奈,辛辛苦苦的拉扯着小妹,强撑着她并不愉快的日子,但是看到谁都会哭一鼻子,她那强撑的委屈,每每都要通过哭诉才能得到宣泄。她哭她老年死了老伴,没了依靠,儿子给她气受,也没有个完整的家,年迈还要养着一个小闺女,不知能不能指望的上。村里人一开始同情她,后来就烦她了。我妈像一个刚强的柱子,支撑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在她的努力下,一老一中一小的家庭其实并不愁吃穿,甚至过得不错,可这并不能扫净每个人心里的阴霾,这个家里的憋屈似乎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即使给我舅找了一份又一份的工作,介绍了一个又一个的对象,也仍然没有让每个人开心起来。我姥姥仍然到处哭诉,我舅舅仍然到处喝酒骂人。每次回姥姥家,大家的心里都是堵着的。可我那固执的姥姥,自始至终都不肯带着小妹跟着我们去城里,对她的儿子,她恨着,也爱着。
我的小妹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长大了。出奇的,她阳光开朗,强壮有力,特别像跟在黄老邪身边的傻姑,看似呆呆的,却自有一份无法言说的智慧。家里的活她什么都干,也只能由她来干。她从小抬水抬面,能吃也劲大,慢慢地,小时候的清秀不见了,她站在大日头底下,太阳照在在她黑黑的皮肤上,我看见她在烟雾缭绕中一边流汗一边剥蒜,等着她蒸的那一锅大包子出锅。看到我从屋里出来,她咧开大嘴大声嚷嚷着:“那个,天太热,出来干嘛呀,等着就行了。”
这么多年,她从不抱怨,也不谦让。她跟她爸吵架,说不过他,就撂下一句“再不讲理不给你钱花”,扭头便走,气的我舅跳着脚,却不敢吱一声。她很小就开始干各种力所能及以及不能及的家务活,也从不开口问我妈要钱要物,对衣服鞋子从不讲究,我甚至回忆不起来她是怎么度过的那爱美的青春期。她身边有很多朋友,对待我们这些正常家庭长大的、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她真诚坦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从没见她羡慕或者嫉妒过。她赚钱后,自己仍然不舍得花钱,却经常给她姥姥买猪蹄糖包,给我买各种零食,从猫耳朵到大麻花,我被她当孩子一样的宠着。我生了胖胖后,她寄往北京的零食就多了分量,她总是嘻嘻哈哈的叮嘱我:“你太胖了,我给胖胖的,你别吃太多啊。”她说话仍然繁杂拖沓,每次我跟她正儿八经的谈个事,她就“这个、那个”的说些乱七八糟的,我一急,她就哭。她隔几个月就出去玩两天,弄得我姥姥总是说:“孩子大了,心野了,不想要我了。”可我知道她从不去远地,也许心里还是担心那个油光光的家。说真的,我从心里心疼她。
前几天我放假回老家,她过来说要哄胖胖。胖胖看到她手里花花绿绿的零食兴奋的又蹦又跳。孩子笨拙的拆零食却不知从何下手,急的直哭。小妹笑的合不拢嘴,一边帮他拆一边连呼胖胖势利:“上次见他什么也没拿,居然都不理我的。”看小妹拆过一个后,孩子居然自己也学会了拆零食。小妹又开心的大笑:“我们胖胖可是要跟你一样上研究生的人啊。”我白了她一眼:“比不上她小姨考上了不去上”。“嗯......那个......我怕我奶奶没几年了,赚钱也挺好的不是,不用别人养着。”她边跟孩子打闹,边瓮声瓮气的说。我笑着,看着她厚实的背,却好像不经意的咬了个酸杏,鼻子一酸心里就泪流成河。
也许只有野草,才能岁岁枯荣,却仍然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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