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已经两鬓斑白,穿着深咖啡色的棉衣,里面衬着马甲,毛衣。他背着手,左手里拿着一根狗绳子和几张切成小块的报纸,有时他还会拿一个小塑胶袋。一头白色的小哈巴狗颠着步子跟在他身后,狗身上的毛随它跑跳呼扇着。它一会儿又调皮的跑到前面去了,伸着舌头转回来看着主人,接着开始不停的围着信步闲游的老者打转。
黄得像滤镜一样的阳光洒在高楼身上。一户人家的玻璃窗仿佛受到了感应,聚光灯般把这阳光打在你眼睛里。人人都有自己的反光,这一束便是你的。随着太阳低沉,它终将失去,却日复一日,给你带来永远都看不够的风景。美食佳人终有味腻色衰之年,只有这一缕阳光,被你如此珍惜,即便明知人人都拥有,却还是如此珍惜。或许这就是真的渴望,是真的爱上了,爱上了活着的感觉。
林立的高楼旁是一堵长长的围墙。钢筋水泥的丛林中,阳光几乎找不到这矮矮的残垣。青苔和爬山虎在这里疯长,砖头缝之间点点翠绿,接着覆盖以油绿和墨绿色的大叶片。形如鹅掌,厚似军毯,只露出几撇生橘红色的墙体。一天约莫着有两三小时光照,每到那时便有各种花色的野猫跳到墙顶上晒太阳。有时也有人放一盆食物到顶上去,便会被猫围住了。
到处停满了汽车,从前路上顽固的野草早已没了迹象。野草即便顽强,也抵不住千斤钢铁的碾磨。可一旦车场废弃,只要给它逮到喘息的机会,它便卷土重来,从不知何处的所谓謬謬而出。人不多,穿着各色的衣服,各自走路。冬天正要结束,商店门口的推销员披着厚棉袄,挨个请过路的人品尝甜品。她面前有个小桌子,放着电喇叭,重复着隐隐约约的广告语。包子铺的蒸笼冒着厚厚的白气,买菜的人正在归家途中。小快餐店的老板两口子早早就吃过了饭,下班稍晚来不及回家做饭的人为排队而争执着,买完饭再买点卤菜,又或许来只烤鸭,一顿饭也就齐了。有三三两两的朋友火锅店里一坐,白色的节能灯里默默低头玩手机,等着水开,等着下菜。人也是这样,只要你给他一个喘息的机会,只要一点温暖的食物,一个软和的座位,他便会又有了活头。
天光渐暗,楼房里依稀亮起了灯,中午顺着窗沿跑出去玩儿的小猫也回家了。好像在外面蹭到了吃的,进家静静的舔着毛。附近小学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伸着懒腰蜂拥而出,接孩子的父母堵了整整一路。也有几个自己回家的学生,手里拿着各种烧烤零食,一边吃一边和同行的孩子打闹着。几个卖烤红薯的汽油桶被挤满,穿校服的孩子坐在父亲单车后座上,呼哧呼哧大口吃着烫呼呼的红薯。随着散学结束,路上的车渐渐少了,声音也渐渐收敛,静了下去。只不时的有几辆拉货的大卡车呼啸而过,偶尔也会有摩托的声音。
不久以前那种金黄色的广袤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秘与温馨,隐约里也有酒楼酒客划拳行令。附近的小酿酒作坊正在打烊,最后赶上的客人庆幸了一阵,沽上几角老白干,今晚也就算是过去了。一束光,一碗饭,一个烤红薯,一口小酒。人间众生无非就像停车场上的荒草,千斤亦死,风过尤活,一来一去,喘息着重复着,挣扎着,盼望着。
胡子太乱,必须剃掉,头发也越来越长。天冷怕冻着,还是暂且留着吧。猫已经完全睡着了,鼾声大作,我叫了它一声,争宠的小黄狗却跑来面前。好吧,吃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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