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长安、西安随想

    我一直怀揣着一个有点难度的梦想——写一部唐代历史题材小说。为此，我用了很多年时间，孜孜不倦地用“竭泽而渔”的方式，努力搜集唐代的史料。同时，我也尽可能地寻找反映唐代历史的影视剧和纪录片，以“具象化”地了解唐代的历史和唐人的生活。

    但是，十分遗憾，除了纪录片《大明宫》外，能真实可靠、可资借鉴的影视作品寥寥无几，直到2019年电视连续剧《长安十二时辰》的横空出世。我很佩服该剧能投入巨资，恢宏大气，纤毫毕至，最大程度地还原了盛唐长安城的辉煌灿烂、李唐皇家的雍容华贵和普通长安人的恬淡自由。

    这部电视剧也许就是今后唐代历史题材影视剧的一个新的标杆和借鉴。在此之前，我们看了太多用《隋唐演义》、《兴唐传》改编的戏说唐代的历史剧，习惯了看披挂宋明风格甲胄的武将，穿着京剧式样戏服的文臣，以及像大汉天子一样装束的皇帝，闹哄哄地指点江山，勾心斗角。直到一睹反映大唐真容的《长安十二时辰》时，既有人大惊小怪地惊呼被大唐的辉煌震慑住了，也有人叶公好龙般直呼看不懂该剧的历史细节，真是令人莫名惊诧。

                                                                          ***

    长安曾经有个很霸气的隋代“名号”——大兴城。从隋文帝兴建这座长安的前身开始，长安就成为了一个龙兴之地的制高点。可惜的是，大兴城建成后不久，曾经一统南北，睥睨天下的隋帝国，在好大喜功的隋炀帝的狂飙突进中，很快轰然倒下，支离破碎，让短暂统一的天下又一次陷入群雄割据、互相征战的地狱。

    唐高祖李渊在混战中，韬光养晦，审时度势，在三个精明强干的儿子——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的协助下，从晋阳起兵，直取长安，奠定了大唐帝国夺取天下的根基。随后，唐军东征西讨，重新统一天下。

    从唐太宗李世民到唐玄宗李隆基，几代帝王励精图治，先后开创了贞观之治、开元之治，直到唐玄宗天宝年间，大唐帝国走到了盛世的最高峰。

    盛唐时代，大唐帝国的疆域达到1200万余平方公里，北接西伯利亚, 东北至黑龙江以北的外兴安岭和库页岛,东临太平洋,东南到台湾及附属岛屿钓鱼岛和赤尾屿,南包南海诸岛,西跨葱岭,西北达巴勒喀什池北岸。

    盛唐时代，长安城东西宽为9721米，南北长为8651米，面积约84平方公里，比现在的西安城大7.5倍左右；居住着百万以上的人口，约占当时世界总人口的0.5%。大明宫的面积约3．3平方公里，是北京故宫面积的4.5倍。

    盛唐时代，西域诸国尊唐太宗为“天可汗”，饱含尊崇之情。日本称唐帝国为“巨唐”，充满敬畏之意，并接连不断地派遣唐使到大唐，不遗余力地学习大唐的一切，希望能尽快“全盘唐化”。唐人自称大唐某某地之人，这种称谓在各种文书、碑刻中比比皆是，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大唐长安周边地图

    然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历史有时是残酷的。安史之乱在一片盛世的赞歌中突然爆发了。大唐的长安在安史之乱和中晚唐的战乱中，经历了叛军、吐蕃军队的占领，经历了唐军与黄巢义军的拉锯战，被反复地摧残和蹂躏，变得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直至公元904年被彻底地毁灭殆尽。据《资治通鉴》二百六十四卷天佑元年正月条记载：“张廷范为御营使，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沿河而下,长安自此遂丘墟矣”。就是说当时长安所有的公私建筑被拆毁后，建筑材料顺着渭河漂流，成为后梁都城开封各种建筑的第一批奠基石和顶梁柱。而长安经过这次毁灭性打击，从此元气大伤，再也没有成为唐以后王朝的都城。

                                                                              ***

    除了曾经乘坐飞机掠过古都西安的天空外，我从未驻足过西安的土地，也从未驱车经过西安。不是我不想去这座闻名世界的十三朝古都，对大多数人来说，一提起秦始皇兵马俑、西安碑林、华清池、未央宫和大明宫遗址，以及心中对遍地秦砖汉瓦的遐想，就十分令人心弛神往，加之西安现在已成为西北地区的经济重镇，发展一日千里，充满了古典与现代交融的梦幻气息，更加地吸引人了。

    我之所以一直纠结于去不去西安，并踌躇了很长时间。是因为通过多年阅读唐代史料，观看唐代历史题材影视剧，我已深深地被一千多年前盛唐长安城墙的巍峨宏大、大明宫的气象万千、一百零八坊的井然有序、东市西市的异彩纷呈、霓裳羽衣曲的靡靡之音，彻底地迷醉了，一直想自欺欺人般沉醉其中，不愿让这个盛唐的美梦被现存的唐代长安遗址中弥漫的寂寥和苍凉一击而破、一扫而空。

                 

今天的西安地图（局部） 大唐长安地图

                                                              ***

    最近，我偶尔重阅了一遍中国现代史，对大唐的长安，民国时的西安，忽然产生了一种穿越时空的联想。唐高祖李渊定都长安，统一天下，是为了拯救黎民于水火，创建一个仓廪丰足、思想活跃、贸易兴盛、万国来朝的强大帝国。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杨虎城两位将军出于民族大义，毅然兵谏，使西安事变成为结束内战、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转折点，是为了一致对外，抗日图存。纵观历史，大兴——长安——西安，一以贯之的精神之脉，实际上就是一种长治久安的理想，一种民丰物阜的期望，一种努力生存的坚持，一种天佑中华的底气。历史是如此的巧合，现在，长安、大兴，这两个历史地名已嵌入了今天首都北京的长安街和大兴机场，永久地成为了长安、大兴精神的历史烙印。

                                                                              ***

    我时常在地图上俯看大唐的长安、今日的西安，面对这座曾经展现大唐帝国长治久安图景的世界性都城，这座曾经决定中华民族抗战命运的英雄城市，我禁不住欢呼，西安，你是一个凤凰涅磐后的新长安，你是一个拱卫祖国西北的新长安，你是一个承载再创盛世期望的新长安！

    今后的岁月中，我想在唐代历史题材小说的书写中，找机会，踏踏实实地行走一遍大兴——长安——西安的沧桑而又辉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