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等待  千年的深情——看霍尊演绎《北京一夜》

千年的等待  千年的深情——看霍尊演绎《北京一夜》

深沉的一声琴键音后，传来二胡清丽而凄婉的乐音。歌者背对着一张茶桌，束着古典的发髻，着一袭仙仙的黑色纱衣。纱衣的背部，刺绣着两只凤凰，翩飞于繁花之上。

二胡的主音中加入了梆子和琴声，婉转得令人心碎。过门曲中，他缓缓转身，走到茶桌前的石凳上坐下，从容开口唱到：“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管你爱与不爱都是历史的尘埃；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深沉的男声，唱出的是歌曲的主题：爱情，而且是历史中的爱情；爱情的发生地，是北京，是“百花深处”这个名称雅致的胡同。一句“不敢在午夜问路”，令人想到了宋之问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为什么“不敢”，是怕厅堂颓败、红颜将老？还是风物依旧、人事已非？

歌者站起身，随着手势的转换，京腔青衣柔媚的声音接转过来：“人说百花的深处，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仿若黄莺啼啭的唱腔，缓缓勾勒出了一幅画面：时光荏苒，当年青春正好的女子已老，枯瘦的手中缝着不知第几双也不知会寄往何处的绣花鞋。缝制的间隙，她有时会抬头望向远方，恍惚的眼神中，当年丈夫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出来。“唉！他当初走得急，鞋子也没能多带一双。”等待的岁月那么漫长，她就缝了一双又一双。

毫无过渡地，歌者将声音切换到了流行音乐模式的男声，表情和手势也随之变得刚毅而洒脱，只听他款款唱道：“One Night in Beijing，你可别喝太多酒，走在那地安门外，没有人不动真情；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把酒高歌的男儿，是北方的狼族。”极简地叙述了当年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地安门外，街市繁华，他和她邂逅在酒店。他把酒高歌、真情洋溢；她人面如花、深情似水。同心罗带刚刚结成，北方边地烽烟四起。他奉命出征，她在城中痴等。

又是毫无征兆地，歌者将声音又切换到了京腔青衣，柔婉的女声在缓缓倾诉:“人说北方的狼族，会在寒风起，站在城门外，穿着腐锈的铁衣；呼唤城门开，眼中含着泪。”他餐风露宿、身经百战，终于回来了！征衣都没能卸下，他急不可耐地纵马驰回。又见到了熟悉的城墙，又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胸中抑制不住的热流涌动到了眼眶。他抬头，费力地止住即将流出的泪水，冲着守城的兵士高喊：开门！开门！我回来了！我要回家！

一阵急奏的过门曲后，流行男声焦躁地低吼：“嘿——嘿——嘿——，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紧接着青衣女声无奈地长叹：“唉——唉——唉——，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蒙太奇的镜头切换出了城外的征夫和城内的思妇共同的心声：为何亲人不能团圆呢？此处的“城门”已经跨越了具象的意义，成为一种象征；象征着千百年来，统治者为了开疆拓土或保卫疆域，发动的一场又一场战争。战争，隔绝了亲情；战争，酿就了思念。这思念，在《诗经》的吟唱中，在李白、高适的诗里，在范仲淹的词里，也在这支曲子里。

这时，歌者以流行男声重述主题：“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不敢在午夜问路”，真如故事中说的，只是征夫的魂魄归来？李白说“古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是的！是的！只是魂魄归来！但依然近乡情怯，想看一看梦中萦怀的人，但又怕看到她啊！

这时的青衣女声一改前面的舒缓节奏，以急速的快板唱道：“不想再问你，你到底在何方？不想再思量，你能否归来嘛？想着你的心，我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决绝的语调，是历经了思念——希望——绝望之后的笃定：他永远不能回来了！但我永远地想着他！我把他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直到我生命的尽头！一句“想着你的心，我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余音绕梁的曲调，悠扬决绝的唱词，任性而深情的思念啊，会逼下你蕴蓄的泪水。

哦！《北京一夜》，千年的等待！千年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