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

领导在台上讲着话，下面的人都低着头，后排的人在看手机。每人跟前摆着一份十几页的材料，大家刚坐下来的时候随手翻了一下，后面就不会再看了。

        这种会议每周都有很多，有时我在想这些纸最后会被如何处理掉。大家各自带走，然后和其他的纸堆放在某个角落，从此不见天日。等再次被人发现的时候，多半就要当成废纸了。以前还能卖钱，现在因为要保密，只能销毁。

        至于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精心的排版和编辑，以及做这些工作的人花费的心思与时间，似乎从来都无所谓。

        工作之后我开始意识到这个世界到处都存在着巨大的浪费，纸张，精力，时间，毫无意义的拉扯，傲慢与偏见，就像一张皱巴巴的床单。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大家能把这些褶皱都抹平的话，世界将会变得多么丝滑。

        台上换了一个领导继续讲，声音语气同样遥远模糊，我怀疑当领导之前是不是都要先统一培训会上的讲话方式。我抬头看看四周，依然没有人在听，对于平时焦头烂额但是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我们来说，开会真的是一种难得的休息。

        我盯着纸上的标题，拿起笔开始涂，规则是要把每个字中不相邻的闭合的或者类似闭合的空间都涂黑。比如“全”这个字，要涂黑上面的三角区域；而“面”这个字可选的空间很多，可以涂两个竖条或者上下两个小横条；“从”字没有符合条件的空间，不涂；“严”可以涂两条小竖杠的中间…再后面两个字，三点水和当字头都不能涂，要涂其他部分的方框。

        没错这很蛋疼，与之类似的还有走在路上时不能踩到地砖的拼缝，否则腿脚就会被割掉或者原地爆炸。无聊，神经，却乐此不疲欲罢不能。你问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当然没有意义。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就像那些开不完的会和扯不断的皮，都是浪费。为了浪费而浪费掉的浪费。

        会议的最后是一个制作精良的警示片。一些曾身居高位的阶下囚，在铁窗中娓娓忏悔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有些悔着悔着便抱头痛哭，形状极惨。此时后排的同事们也终于不再玩手机，抬头看得津津有味。但我想大家更感兴趣的应该不是那些言辞，而是贪官们在说这些话时别于常态的语气和神情，他们越激动我们越兴奋。

        就像当初学车考科目四的时候，候考大厅里播放着的安全警示片，里面是各种车祸发生时的监控镜头。众人的注意力全在车祸本身上面，那些横飞的碎片和打码的血肉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只因为这是在日常生活中很难见到的东西，仅此而已。

        我清楚记得有一个高速车祸的镜头，当消防员从车里拖出一具鲜红的尸体时，坐在我前面的大叔咧着嘴对旁边另一个大叔说，哟你看，这一个厉害。

        所谓警钟长鸣，累死了敲钟的，装睡的人还是醒不了。国家国家，似乎国的每一件大事里真的都有家的影子，就像母亲唠唠叨叨，好孩子坏孩子都得听着。

        好孩子没必要听，坏孩子听不进去，坐在一起开个会，浪费时间，枉费口舌。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