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梦之群雄豪烈(下)

作者: 松墨初香 | 来源:发表于2019-01-02 22:00 被阅读0次

    皮毡毛毛帽小短袄,长靴冷箭赤焰马。

    回首看来路,马蹄踏雪,遗留一串月牙。

    “送君千里远,终有一别时。董小二一路小心,得空再来啊。”我满意地打量着董小二穿得这一身行头,我给拾掇的,够暖和。

    想了想似乎还少了什么,便取下脖间狐狸围脖与他戴上。直接给他戴上仍需踮脚伸长手,哟比我高了大半个头。

    赶明儿开春或许就更高了吧。

    不科学啊,这个年龄段应该女生比男生高才对吧。

    瞧我这脑子,净想些七里八里的。

    “前路风高雪寒,多注意些。”

    “这白狐坎肩得之不易,你便又送与我了?”董卓挑起唇角,也未曾推辞。

    “这狐狸本来就是你猎得的,算我报之以琼琚了。”

    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的,算是高级皮草了,有生之年啊第一次围呢。虽然这东西很暖和不假,但是依然莫名不安呢。

    倒不是我圣母心泛滥,如果为了温饱掠杀动物也是物竞天择,然而是为了华美,锦上添花,那就算了吧。

    不过取下这围脖,冷风飕飕地就往脖子里钻,这冬月未到,天气就这般寒凉了,实在不知道入了冬,怎么活哟。

    “承了你这份美意,我却不怕冷。”董仲颖反手将狐毛取下,又回到了我脖子上,“你这好功夫,那数十只保护足可做成上好狐裘,不成想做了坎肩都嫌短。”

    这是嫌弃我功夫不到家?我会告诉你我将狐狸皮多孝敬母亲大人了吗?

    人在屋檐下,还得多讨好。

    “得,不要白不要。”我摸了摸脖间柔软得狐毛,真舒服。

    “行了抓紧上路吧,干粮记得带了吧。”

    “木小姐您放宽心,这些小的都记着呢”

    许是我的啰嗦,连一旁得仆从都看不下去了,打断了我继续再言的欲望。

    这些也就是一般对外出远游人的叮咛罢了,想当初哪次坐高铁回学校,老妈不给我准备一大堆东西,然后反复确认的。

    或者,好真是自以为和董卓熟了,越矩了?

    “没规矩的东西”董卓一甩鞭子,便落到那小厮身上。

    听那响,真疼。那仆从只闷哼一声,并未惨叫出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赔不是。

    我皱了皱眉头,也没赶紧将那仆从扶将起来。

    随意大人不好,但是这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我一个外人,还管旁人教训奴才。

    “算了,我都没生气,你倒发起火来了。”见董卓挥鞭又要打下去,我就不得不拦下来了。“你总不能临走了还带着坏心情,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只管说,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时间。”董卓抱鞭而立,望着我似乎等着我开口。

    讲真,我真没什么好说的,转而又想起道:“我觉得赤兔和你有缘,便将它送与你吧。”

    说着,我便将手中的缰绳递给董卓。

    董仲颖挑眉望着我,却不接过去,“赤兔,你不是宝贝的紧吗,怎么肯送给我?”

    “太高了!”我道出实情,赤兔这马哟,不知道是草原上的草养马呢?还是活该它成为名马,长得忒快了吧。已经比我高了,真叫人怎么骑?

    虽然不知道历史上赤兔是不是经历三代主人,最后成为关二圣的坐骑,既然我最终同意了它叫赤兔,就说明它不能再跟着我呢。

    历史我是不配有姓名的,我的马儿可以有啊。

    “喏,拿去。”我硬是塞到董卓手中,颇为不舍地摸了摸赤兔地前额,“你可得好好照顾它,等明年开春,我便去西凉看它。”

    “好。”董卓没在推辞,手按马背用力,跨身上马。牵缰绳,作势要挥马鞭,“你回去吧,我也该上路了。”

    我点头,向他挥手作别。

    他牵引缰绳,调转马头就扬长而去了。

    我大叫了句注意安全,他没回头,手背招招便是回应了。

    见他背影越发小了,我也往回走了。踏着雪,深深浅浅。

    送别,其实还挺难受的。

    不知道以前父母送别我是什么心情,唉,想爸妈了。

    于是我转移自个人的注意力,思索着,赤兔几乎和董卓一样高了,没有马镫的情况下,董卓是怎么上马的?难道是传说中的轻功?

    回到营帐旁,看着我和董卓一起堆的雪人,被风雪加厚了一层。当时还是我喊他一起堆的,汉代的小孩都难么少年老成吗?对堆雪人打雪仗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说他五岁起,便对这种稚子幼儿之事,提不起兴头了。

    这难道幼稚吗?或者因为我生长南方的缘故?哪怕二十好几的我,每年南方深冬,下那么几厘米的雪,我都得呼朋唤友地堆个雪人。没人陪,一个人也得玩好一会儿地雪。

    人总得学会给自己找乐子不是,哪怕是幼稚得自个人堆一个雪人。

    唯一的小伙伴离我而去,归家的密钥尚未开启,接下来的日子就难熬咯。

    看春去秋来几番轮回,四载岁月空悠悠。

    我扬起马鞭,马蹄飞驰,拉弓射向天边大雁,箭无虚发。

    四年时光匆匆而过,我的隶书已小成,骑射之术也颇有长进。

    我几位哥哥都成了家,我也拒绝了好几门亲事。果然,天下父母心都一样,催婚催得紧张。

    我会屈服吗?必然是不会的。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情。

    算来,此时的我也不过十九岁,十九岁啊,才大一呢。

    虽然这年纪在古代,合该是有一两个儿女了,可是我才不打算在这儿真落地生根呢。

    我是不知道回家的途径,但保不齐哪一天就发现了呢。

    族里我是不能呆太久了,一两年能拖,再长点,父亲不说什么,母亲都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不可。

    我这人什么烦心事,都不愿意放心上,这回却是无论如何都得早做打算了。

    展开简书,是董卓苍劲有力的墨迹。信今日才收到,怕是两个月之前的了。

    展信即见:

    前情不表,后事可陈。

    为军司马,汉阳破叛羌,拜郎中。又迁西域戊己校尉,军事休止。

    近或巡至汝地,待相见,后叙。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很董卓。

    我和他也四年没见了,他从羽林郎到如今的西域戊己校尉,也是步步高升。

    贯来我懒,没去成西凉,而董小二开始了他的军事生涯,开始抛头颅洒热血。

    自从他派信使前来,我们拢共信件往来不过十次。

    他寥寥数字,我也没话瞎聊。

    他的生活丰富多彩,我却在只言片语中,窥探到各种风险,除了叮嘱他万事保全自己最为重要,也就让他吃饱穿暖,毫无建设性了。

    这是属于他的时代,后事不提,一切正好。

    ————————————

    天茫茫,野苍苍,逢夏草地现牛羊。

    初入夏季,温度正合适。人生似乎只剩下混吃等死,并不需要我做些什么。

    阳关去岁,悠悠别离,只感慨一别两宽。一壶浊酒,青草蔓蔓,满眼寂寥。

    草地窸窸窣窣地震动有声,我放下手中的陶埙,从幽远哀愁的曲调中缓过来,这种情绪真不适合我啊。

    “青,是饭做好了吧。”我将埙收入怀中,准备拍拍屁股起身,抬头时却察觉——不是那丫头。

    光线透不过他,阴影遮挡过来,好一会我才认出,来者是谁。

    他成功阻止了,我想起来的动作,也随着他坐回了草地上。

    头枕曲臂,瞭望天空。

    “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开口如醇酒,绵延醇厚,震颤耳膜。

    我鼓动脸颊:“没名字,硬要起一个就叫忆吧。”

    “忆什么。”

    “不知道,脑海空空,胡乱吹的。”我说的是实话,只是发着呆,复习一下指法,顺着感觉就吹出了调。“怪感伤的,以后我还是不要吹了。”

    “哦”他望了我一眼,复而往上看,“就是你说的,那汉人师傅教的埙”

    “嗯嗯,好听吧”我扬眉咧嘴笑意满眼,“他教与我如何下指,如何看谱。皆文之以五声,宫商角徵羽。”

    这算不小的收获吧,以前我就想学了,教程、乐器都买了,就是长性不足,心头热一过,便吹两下了,而后不了了之。

    千百年前的好处在于,没有那些个电子产品的干扰,看书学习的性子也打磨出来了。

    “你怎么来羌地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看着他已初现棱角的侧脸,颇为感慨。

    据实将来,我与他实实在在见过的面,也不过月余长,却又相互知悉根底。

    四年多不曾见面,却又互通简椟。长达数月收到的,变是以箱论。

    所以长年未见,却一点也不生分。

    妈呀,长大了,往后他的路又会是怎样的呢?

    结局我知道,过程却不了解。

    烦,知道结局这种事情让我很烦躁,按理说我应该提醒他,作为是因该尽到规劝的义务的,可是怎么开这个口,无缘无故的?

    “木雁儿,我向木鼐提亲了。”他会儿也侧过头来,亮堂稍嫌锐利的招子就这么直直地瞅着我,我们之间的距离二、三十公分,我这双没有近视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他那双黑亮地瞳孔里,映衬出俩个我。

    我突然有一丝慌乱,我很想问他是不是开玩笑地,可是他地表情却是极其严肃认真,这种表情在我记忆里几乎没出现在他脸上过。

    我惴惴不安,不知如何作答。莫不就是个玩笑,他也是贪玩的。

    “你可愿嫁与我为妻”见我就不回答,他翻身而起,双臂撑起,面对面相觑。

    卧槽!什么情况。

    “不想”我将心中的想法是脱口而出。

    “为何?”他原本深不见底却也算柔和的眸子仿佛被冰霜冻住,透出冷冷寒意,沉声道:“你可是喜欢上旁人。”

    “没有”我也干脆。

    他目光又暖缓,复而躺回草地,“我给你时间考虑,我只需要一个结果。”

    wtf?!啥意思?

    “你是喝醉了吗?”我怀疑他吃错药了,所有说的都不算人话。

    这么多年混在这个时空,我也知道了现在是东汉延熹间。

    延熹十年,董卓以 “良家子”出身任羽林郎军司马,随中郎将张奂征讨并州。

    董卓阵前勇猛强悍,纵横冲杀,左右开弓,战绩斐然。

    他自来顺遂,因功拜为郎中,得到赏赐缣九千匹。他没有自留,皆给了部下兵卒。

    继而迁为广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官阶高升,好不风光。

    少年郎,平步青云,最是得意。

    而此时,他家中还没给他安排亲事吗?便是没有安排亲事,古代不应该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三媒六聘,虽礼崩乐坏,也封建初成。

    这么开放,真的好吗?

    “我饿了,你……”我真饿了,决定先吃饭,饭后再和他好好聊聊。

    我这个人饿不得,一挨饿,就大脑缺氧,大脑一缺氧,就不会思考。我担心我说错话。

    “那便一同用膳”他翻身而起,递给我右手来。

    我脑子还想着要不要拒绝,手便率先做出了行动,握住他的手,被轻易拉起。

    董小二不仅人长高结实了,连手也更为宽厚有力,手掌指节内侧硬实,像是结茧,约摸是射箭用枪磨合所致。

    沙场饮敌,与血腥为伍。虽然我知道他或许在我认识他之前就杀人如常,但是在我印象中,他一如初见,爽朗劲逸少年郎。

    哎呦喂,我今天怎么感慨这么多。旧友重逢,喜不自胜?

    BTW,我都得和他说清楚。虽然我没有对象,我和他都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以后的董卓一定会妻妾成群,抱得四大美女貂蝉归。

    也不管历史上是不是有貂蝉这么一个人吧,我是不信董卓现在家里没有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的。

    单说我吧,对他真不想和他超出朋友之外的情感的。虽说家里逼婚严重吧,董卓也长得帅。人品往后不好说,现在不差。

    但是,我毕竟不属于这个时空啊,保不齐哪一天眼睛一闭,我就会回家呢。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董卓是真喜欢我呢,还是也是家里催婚比较急?不愿意找个面都没见过的,那我来充数?

    虽然我知道我这想法比较扯,但是为什么呢?

    我这张脸我清楚,和我那每天见面,照镜子看到的,近二十多年的那张脸是一模一样!

    当然我不丑,在人群中也就泯然众人吧。对见对了美人的董小二,嗯,或许他还年轻,没见过多少美女?

    或许在过十来年,他在洛阳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会发现他现在的想法果然是一时脑热所致,多么错误哦。

    然后就得感激我,明智地拒绝了他,给他更广阔的森林。

    你爱大海,我放你自由。

    边想这稍候如何和董小二做心里剖析,一边走回营帐,饿死了我了

    早上就喝了碗小米粥,原本要早些吃饭的,又和董小二聊了半天,现在可这不是前胸贴后背哦。

    进了帐地,就紧着让青安排,速度安排将早做好的食物端上案,而后便看似有条不紊,实则如饿狼扑食般开动了。

    ————————————

    酒足饭酣,虽已习惯这“朴实”的口味,但也实在吃不下了。

    “你瘦了”董仲颖见我落下筷箸,眉峰聚拢,“多吃点。”

    “吃不下了”我摇摇头。长恨美食无着落,为伊消得人憔悴。

    或许我得多出去走走,看看风景,看看人情,寻找未知处的美味。

    对于前路的未知,对于无法施为的努力,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可以去关内,找一个师傅,学一门手艺,然后养活自己。

    “你总爱神游。”他大手落在我头顶,迫使我游走天外的思绪回过来。

    我抿抿唇,舌头在口腔转了个圈,我决定还是向他问清楚:“咱出去走走,消消食。”

    “你吃得那般少,还需要消食?”话虽如此说,却仍依了我。

    九州,中原。烽火,狼烟。羌中之好,乐以交游。与诸壕帅相结,后归耕于野。

    四方割据,东汉末年,乱世自当出枭雄。

    我想问他往后的路将怎么走,但是答案很明显,一生杀伐,位极人臣。他是不会甘居人后的。

    “你……”

    “你……”

    我们同时开了口,而后相视一笑。我没再开口,等他先说。

    “你可愿去凉州城看看?你曾说欲往敦煌,我陪你去,敦煌,张掖,西郡,陇佑,西凉……”

    他说得很认真,认真到我不忍心打断他。

    “你看那山!”手指东北,重峦叠嶂,翠峨黛峰。

    时间似乎倒流到四年前,一群少年策马疾驰,马蹄踏水,水花四溅。

    “看那山。”手指身侧,重峦叠嶂,翠峨碧峰。

    “有什么好看的”虽这般开口,董卓却配合着手指处,移过去视线。

    “山间有青松。”大约是吧,其实我看不真切,约莫是该有高松阔木的。

    “哦”不置可否的单音字,饱含揶揄。

    “看那松。”我忍了他那令人不爽的语气,决定继续。

    “有什么好看的”话里是莫不在意,目光却未曾移动。

    “松下有灵泉。”

    “……”董卓回头看我,神情莫测。

    怕是在想我是有病,莫说从未听说那山中有泉水流,便是有就这距离,加个千里眼才能看清楚。

    “看那泉。”硬着头皮我决定把这个段子完成。

    我这人没什么有点,就是在有些事情上喜欢坚持。

    毛病,改不掉也不想改。

    董卓抿唇不欲语,深眸映衬眼前人。

    “泉上起清风。”我收回手,胳膊有点累了。

    “看那风。”小二自觉接下。

    “好风上云天。”我忽而感慨。

    “看那天。”董小二抬头望青天。

    “天下可在你心。”我这算装x吧,可别被雷劈。

    那时我便是想试探他的,当时的他是怎么回复的?

    “大丈夫行事,当以顶天立地,建立功业,为君效命。”

    大约是这么个意思吧,听口气是要做治世之能臣的。

    文能定邦,武能拓土。董仲颖也!

    不过,当时他脸上写满憧憬与稚嫩,喜怒皆行于色,现在却皆已收敛。

    思绪又飘回现在,我不经想问他:“几年征战可有遇到难处。”

    其实我更想了解他的初心,是否依旧。可他现在也不过志学之年,我这么问实在太突兀。

    “吾为何事犯难?”蹙眉,状似极其难忆,复而笑起,“有何事能难倒卓?”

    许是少年欲冠君,试与天比肩?

    又或者闲极无趣生桀意,不到前头誓不休。

    领军布阵,沙场浴血,冲锋陷阵,董卓总是率部先行。

    年岁已长,能力亦然。自是更肆性而为,妄意而成。

    虽不惜却能文,好武旅力少比。

    哈,年少轻狂,大约如此自信者,少有之。

    或许我错了,他还是那个自大的董二!

    “小二你真向我父亲提亲了?”言归正传,

    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弄清楚,说明白的。

    “你不愿意?”他停下缓踱的脚步,拦在我前面。

    还好我刹车快,不然就撞他身上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不想嫁人吗?”我止步,抬头看他。

    “旁人不行,我也不行?”他眉头锁住,等我回答。

    “自古英雄配美人,往后定有绝色倾国的佳人,才与你相配。”我半开玩笑地到处事实。

    虽然貂蝉是虚构的四大美女,也是东引的祸水。不是美人误国,而是那无用的谋士谋事下的牺牲品。

    是好,也不好。

    “假的。”董卓脸上第一次露出挫败感。

    “什么?”我有些错愕,大约又猜到了什么,有些高兴地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向我父亲提前是骗我的咯?”

    “不嫁与我,你就这么开心”董仲颖颇为懊恼又无奈地望着我。

    我这厢是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怕是我们连朋友都难做了。尴尬是小事,我父母亲真答应了,我是一定不肯嫁的,可又得费一番脑子了。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想办法解了这燃眉之急。

    “嘻嘻,董小二看不出你越大越调皮了吗?居然开这么大的玩笑哈。”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是傻,自然看得出他是有几分喜欢我的。

    我这算是绿茶了吧。心机婊?故意吊着他?

    我有些罪恶感了。

    呵呵,为什么不干脆捅破了窗户纸,直接拒绝他呢?

    好吧,我怕,我不想失去这唯一还能说说心事的朋友。

    还有我自私啊!我对他也不是没好感,却又被理性阻止。恨不相逢正确的时空啊,不然处处对象啥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我不想捅破那张纸,因为我不想他生气,和我割袍断义。

    在羌四年,我依旧没有归属感。

    “你不是真喜欢我吧?”我语气不确定地问出来口,心里却如明镜似的。

    这样说,只是为了堵死他的话题和念想。明白告诉他,我们只能是朋友。

    妈的,突然感觉自己好渣啊~

    哦,无望的爱情啊,你这折磨人的小妖精。

    “呵,你说的对,往后我的妻子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如何会似你般平庸。”

    听前半句我心里咯噔一响,后面便让我又松一口气。

    虽然这小子的话让人不爽,还好青年气性,年轻哦,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哦吼吼,心里恼火死了吧,以为你脸上一副淡漠不屑就能掩饰过去吗,你那捏紧的拳头可不是那么说的哈。

    我想,我不能太过分了,决定牺牲自己,娱乐一下这失恋的大男孩。

    哈,也许是我自恋吧,就允许我自恋吧,就当他喜欢过我了,嘻嘻。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初恋,自然是少年慕艾,终究伤他心怀。

    于是我做林妹妹捧心,“仲颖哥哥你这话却是伤我心,嘤嘤嘤,人家不美怪我咯。”

    然后,故作千娇百媚之态,嗔怒视他。

    果然,见他风中凌乱之状,目瞪口呆。

    “哈哈哈”见他一脸懵逼,我不由大笑起来。

    “木、雁、儿”董小二咬牙切齿,难得露出他这年纪该有的情绪来,着实有趣。

    “好嘛,我错了”我举手投降,哪怕他已经比我高了一个头外加一个脖子,我觉得我还是得让着他,谁让我心理年龄比他大呢。

    呵,身高这种东西,有毒吗?如果不是我见他比寻常男子都高了大半个头,我还以为我这具身体得了侏儒症了。

    可怕,值得欣慰的是我比青高了那么那么半个头。聊胜于无啊,聊胜于无。

    董小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

    “……”这种和霸道总裁一脸狂炫酷不拽地对女主说——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我想对他说:请说人话。

    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打我。

    “我家赤兔你可带来了。”

    “嗯”

    “赶紧的,带我去看看呗。不知道小家伙长高了没有,我可想死他了。”

    “你只想它,不想我吗?”

    “想想想,都想”

    欢笑声随着风动草舞,如常而起,一切皆是寻常。

    ——————————

    我看这天,天高不可攀。我看这地,地广而无垠。

    结束一日军务,纵马离开军营,去旷野处。驻留,踱步,且观西山日暮。

    我少有这等情谊,却见凄凉之境。从赤兔马鞍处取下酒馕,坐于河岸柳树下,看水波与残阳下变化诡谲,我倏然有种预感——这一次躲不掉了。

    不知是该喜,还是愁,到底是先松了一口气。

    是的,赤兔又跟回了我,一匹比我还高一个头的马,在这个没有马镫的年代,要爬上去是真不容易。

    于是我盗窃前(后)人之专利,为个人以使用。用布画出草图,且不告诉铁匠此物为何,有何用处地,令他打将出来。

    我便是用时也尽量小心,不让旁人看见。

    这也是骑术史上的一次进程,提升马上作战能力的工具。

    或多或少,还是会对历史有影响吧。

    大约。

    一晃眼17年过去,前十年,我一人一马去了大半个华夏,很慢很慢的那种。我时常会给董卓去信,告诉他自己的心得趣事,遇到哪些妙人美食。偶尔差信使给他带点土特产去。

    定时也会去信回家,报平安。

    父亲曾派人想将我捉回去。继而也服了软,最后对我听之任之。只是定期差人给我送些钱币,旁敲侧击我近期的状况。

    我一身男装,脑子够用,又善于模仿。学了制陶、木匠,当过跑堂、兵役。行事也直接利落。皮肤风霜雨雪,烈日火烤的,也越发粗糙。倒没有谁能识破我是女儿身。

    每年有那么几个月,军闲时,董卓也会兴起和我一同看看这大汉的山水。动荡年代的祖国河山啊,并不太美妙。流寇四起,逼民为贼。

    八年前董小二成亲了,三十岁娶正妻,在这个年代是可怕的。不过鉴于他已经有好几个子女了,晚点成亲也不算什么大事。

    不过,喜酒我还是去喝了 。

    那一日,他一团簇红锦绣云纹长袍,剑眉星目,红唇嘖酒,倒实俊郎。

    棱角已成,体拔修长坚毅,威然不凡。

    我陪他喝了好几壶酒,他没醉,我却醉倒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来他府邸,他长子生下来不足三月,我看着那小孩儿,可爱的紧,想着认个干亲,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乌飞兔走,蝇营狗苟。咳咳,瞎用什么成语。

    总而言之吧,前十年,能去的地方大都去过了。后七年,我混军营了。

    “大人!末将自愿领命为先锋,先行退敌。”单膝跪地,抱拳垂手。

    “胡闹,吾不准!”董卓原本悠然而闭目,坐案牍而未动,欲睡而未睡。听罢是勃然大怒,立身而起。

    董小二此时已经从彼时的西域戊己校尉,后经并州刺史,到此时河东太守。雄踞一方,也算的上有一方话语权吧。

    第一次杀敌时,我安慰自己,就当是在玩游戏,虚拟现实。vr模式一开,什么都是假的。而且都是历史进程的需求,你死我活的定律。

    唉,一番心理暗示就好说多了。

    人嘛,想做什么又受到良心谴责地时候,总能给自己找到合适地借口。

    可挥刀而下的一瞬间,我闻到了鲜血的腥臭味,落到脸上的先是滚烫,余后是冰凉。

    一场激战结束,铠甲内的单衣被汗水浸湿,喷溅到血脸上,皮肤上的血干涸皲裂,难受至极。

    七年征调,大小战事不断,也受过伤,九死一生。

    真刀真枪地往身上捅过来,是真的疼。我特怕疼,却又贯爱作死,好了伤疤忘了疼。

    其实,我是自暴自弃了。在这个时空呆的越久,我就越烦躁不安。我担心被同化,却又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最初,董卓知道我混入军营这事,他很震怒。第一次不顾我的意愿,派兵把我压送至他官邸。

    别说是他,连我都不理解自己的脑回路。和一群糙汉子同城同住,闻着那股子恶心至极的脚臭汗臭味儿,我居然忍过去了。

    大通铺我睡最角落,但上厕所洗澡难免很不方便。

    混了三天,其实我就打了退堂鼓。要不是董小二把我提溜过去,我自己就撤了。

    但我脾气本来也犟,又是混账地想尝鲜。不服输地和董卓打赌,三年之内,混个兵长是没问题的。

    这十来年,兵书没少看,行军布阵没少听董小二说,实操起来却真苦。

    我以为十年游走,不惧风雨简役,便是打就了我一身的,铜墙铁骨,事实证明我错了。

    行军真苦,负重长行,训练耐力。挥舞长茅,对阵演练。哪一样,都是日晒雨淋,挥汗如雨。累啊,苦啊。

    但是姐都熬过来了。

    在董卓眼皮子底下当兵,好处也是有的,开了小灶,有好吃的,偶尔在他府邸小住。军营和一谋士同住,这也少不得有人背后议论。

    不过,都被董卓暴力压制了,听说很血腥。但我也没指责他什么。

    上过战场的人,虽更惜命,不会视人命如蝼蚁,也不会因人死而起太多波澜。

    跣足而坐,在地上画出地形图,将作战计划,自顾自地,一一向董卓讲解。

    如今一入战场七年许,我也算熬出头。不负三年之约,从小卒到兵长,再到如今参将,可领五万人之兵马,身先士卒,绕于敌后。

    后有援兵十万,前后夹击于谷地,定能将其剿灭。

    黄巾军虽二十来万,系是乌合之众,流民、山贼所纠集,义气冲动为主,杀伤力不足。

    凉州兵向来能征擅战,向来勇猛,定能手到擒来。

    却抬头,那人目眦欲裂,好不吓人。

    这一算来,我们相识已有二十又二个年头。从青春叛逆期,到成熟稳重期。

    我的天啦,都是奔四的人了。

    “木雁儿,你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董卓抬手做势。

    我连忙用手挡住头。

    在彼此勉强,仿佛都未曾长大,一如年少时。

    董仲颖是愈发威严,举手投足大将风范尽显。

    而我……

    到底战事被拉开,主将成了前锋,亲领三万人马背后包抄,而我这么个副将,率十二万众,正面对垒。

    我最大规模的领兵,也不过万人而已,这可是大阵仗,我有些底气不足了。

    “此役保全自己为先,如有不敌,切记抽身早退。”董卓说罢,便先领兵而去。

    ————————————-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

    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好吧,天气很算不错。七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温带大陆性气候区,纬度较高也抵不住地球公转到距离太远最近处的温暖。

    大地灼热,灰尘噗噗。

    战争嘛,总归是要死人的。

    今天你死,明天他死。

    我隐约间已经有了预感,直觉这种东西真不好说。

    说伪科学吧,那心脏突然打乱节奏,潜意识让我远离的错觉,还真是让人想打退堂鼓。

    然而,参半的还有是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有那么点久旱逢甘霖的意思。

    人嘛,总归是复杂的生物。

    弓弩机箭划破空气,速度极快,直直插进我胸膛。

    当我看见的时候,我是完全没时间躲避的。

    “噗”闷闷的,是箭簇刺穿皮肉,插入心脏的声音。

    有点偏,但也是不错的弓箭手了。

    这时候我还有心思想着七里八里的东西,真是活腻歪了。

    哈,是要死了吗,我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和温度,随着流出的鲜血,一点点流逝。

    我本来中了一箭,又因神经上,冲力过大,从马上滚下来。

    那酸爽哟,感觉整个心肝脾肺肾都要被撞碎了。

    或许,已经面目全非。

    我一点也不怕死,但是真的疼。

    这么疼地死去,还是赖活着好受些。

    近旁的几个卫兵甲士将我护住,试图抬起我向营地撤离。

    疼啊,是濒临死亡的疼,还是箭矢刺穿前胸的疼,又或是坠马的疼呢?

    像是棉花球塞住了鼻子耳朵,听到的声都是嗡嗡的,呼吸有一口没一口的,怕是离断气不远了。

    这里我没什么留念的,死亡就能回家了吗?

    我不知道。

    或许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或许是回归现实。

    当然我希望是后者。

    我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董卓之前说,保全我自己最重要的意思。

    不仅仅是要叫我别死,更是他并不愿意让他手下的兵马,与数十万叛贼厮杀。

    即便赢了,他的州府兵马也定然会损失惨重。地方势力已逐渐被划分,只有兵马才是硬实力。

    就像老毛同志说的,枪杆子里出政权。博得权利身家,也是这些甲士马卒了。

    我真傻真的,单知道朝廷调遣,去玩了董卓这小子平时看着简单直接粗暴,心思却极深,一肚子坏水呢。

    算了,现在我也是行将就木的人了。

    即便我拼了最后一口气,让自己多思考点,别睡了。然而,我的眼皮子还是打架得厉害了,实在很沉,沉到如水底的顽石,是再也浮不起来的了。

    明灭之际,我恍惚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切的向我——跑?来?

    步履凌乱,不似寻常。

    “董小二”辅地一开口,鲜血就从嘴里喷溅出来,像是要将稀碎的内脏给吐出来。之前我一直吞咽着它们,咬紧牙关。

    好吧,如果一定要说我还舍不得谁,董小二吧,哈,我们是……

    我们是少年相识的挚友,沙场肝胆相照的战友啊。

    当然他有许多的谋士,武将,哪一个不是出类拔萃,人中龙凤。

    我还真没帮过他什么。

    “照顾好……”我想说照顾好赤兔,以后它老鼻子有名了。

    很被送来送去,也是颠沛流离的马生,可怜极了。

    我还想告诉他,还想告诉他说,照顾好他自己,长点心吧。

    他生病不缺使唤的人,但是保不齐一日树倒猢狲散,被插刀的那一天。

    唉,我至死都无法告诉他未来的命运,或许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我感受到他剧烈胸腔的起伏,气息极其不稳。赶过来见我最后一面,很不容易吧。

    毕竟,厮杀还没收尾了。对垒才开始,我就见阎王了。

    我想要抬手,帮他顺顺气。告诉他,胜败乃兵家常事。

    死人也不可怕,毕竟他也见多了。

    当然,道理他比我懂。

    手是抬不起了,胸腔的气息只出不进。手臂,最终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原来这就叫——撒手人寰。

    ——————————————————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奶茶刘若英那略经打磨,些许庸庸然,平凡却实在好听,却又着实让我讨厌的歌声,响了起来。

    唉,虽然上班不要打卡,还是得按时早起啊。

    我那,可怕的责任感。

    我极其不情愿地,被动听而又美妙地歌声唱醒,然后安慰自己:“哦,亲爱的,美好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眼睛依旧闭着不愿意睁开,伸手向枕头边,声源处摸索过去。

    软乎乎,热乎乎的,小脑袋?我捏了捏,哈,是那孩子的小脸蛋

    他住我这,已经一周了,可是大被同眠的,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呢。

    手越过他的小脑袋,摸索到手机,关掉闹铃声。这磨人的小妖精终于停止歌唱。

    我将手缩回被子,打算再眯一会,就一会儿。

    脑子里闪过什么东西来,却又完全拼凑不齐一副完整的画面。

    或许是梦吧,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可惜我实在想不起来了,不然应该很有意思吧。

    感受到怀里的小家伙,头蹭在我肚子上,扭动。

    吓得我哟,毫无睡意了。

    哈欠都不打地,掀开被子就起了床。

    穿上大杯熊拖鞋站起来,来不及穿件棉袄,就将手伸进被子里,准备将小孩掏出来。

    我算是怕了,七个晚上,四次尿床,天知道我被迫又多买了四套床上用品 。

    要不是老板给了小少爷的生活费,我一定会将小东西打包了,邮递回去!

    等等!

    我掏了半天,感觉到不大对劲,这小孩这么变大了?

    我起来被子一看,我去,有妖怪!

    然而,四目相对,我吓了一跳,却为尖叫逃跑。

    有那么一瞬间,我从小孩眼里看到了狠戾与浓浓恨意,下一秒却叫我以为是幻觉。

    眼神什么的都无关紧要,但是谁能告诉我,一个晚上,小屁孩从三岁丁点大,长成……

    怎么说呢,还是个孩子,却足足长了……

    没有用卷尺量,我比划了一下,至少半米往上走吧。

    如果不是五官隐约熟悉,我以为是是什么乾坤大挪移,或者大变活人之狸猫换太子!

    ——————————————————

    西湖的月,关山的雪,总得要去看看的……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

    荠麦之茂,荠麦有之。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小二?醒了?”耳畔呼喊,近在咫尺却又飘忽遥远,熟悉却一时间意料不到旁者何人。

    这个称谓,非亲近长者,不足外人道。头目晕眩,勉力睁开,方惊见眼前人。

    “雁儿?!”皱眉终于将眼前之人看个清明,却不是所思所想之人。

    “你恁义气,不过战败革职,便借酒胡来!”兄长三分愠怒,七分关切,却少显威严。

    方任中郎将,志气正盛。与黄巾贼对阵,一味私心,战遭惨败,获罪革职,又贬回了凉州城。

    董卓啊,董卓啊,尔何知(智)乎。自以为才武兼具,了无败绩,便目高于顶,视敌如尘。至迁东中郎将,讨黄巾,军败抵罪。

    回故里,醉酒纵马,至跌下险些铸就大错。

    “兄长吾已无大碍,你且先去忙吧。”敛目靠枕,思绪纷杂。

    好似大梦一场,醉酒醒后,除了头有余痛,脑是昏沉,却实不在意战败之事。此战役吾本欲以全军之力,博伤亡之重,求一时之胜。

    “雁儿?西湖?关山?”吾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眼,陌生得很。识海之中,一个破碎的背影,一个不真切的梦境。

    ——————————————————

    初平元年春月,雒阳永乐宫,夜。

    夜风凄厉,帝室外本空寂的长廊,却因把守的兵卫,惊动栖息夜枭,而活络起来。

    殿外,军士密密麻麻战列,彪悍武将严阵以待。手提大刀,豹眼巡视四周,不敢丝毫怠慢。

    自帝室而出,仅着单衣,不惧意寒冷。看向那提刀将领道:“华雄,整肃妥帖了?”

    “回禀主公,整个皇宫都已清理完毕。然陛下与伏皇后却受大臣蛊惑,不愿迁西,请主公处罚!”华雄单膝跪地后,恭敬的请罪。

    “此事可与军师商议?”怒容已现,实难再忍。

    虽任地方刺史,旧岁年末,领兵平乱,得幸保少帝继位。然有小儿袁绍,自封车骑将军,与河内郡王匡那匹夫勾结,妄图假士危害社稷。体国经野,封土裂侯。

    此际,入阵巡兵,以策万全。护陛下离京,守洛阳为防线,持重。

    劝谏,迁都,以求后路。

    ——————————

    初平二年冬月,万岁坞,夜雪。

    筑营德胜堰 ,周围三四里,子女玉帛皆在焉。

    奸佞藏财,享乐终老之所,后人大抵会如是评说。

    吾筑坞于郿 ,高厚七丈,与长安城相埒,号曰万岁坞 。坞中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

    “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终老。”

    闷闷痛饮一口酒,雁儿别来无恙……

    近来吾夜梦甚频,复醒,只记得一人名,一背影,再无其他。

    八年前,黄巾一役后,我曾梦到过同样的人影,再问旁人,却无人知之。

    不过一梦,外人确实不会知晓那虚无。

    郿坞久营,兔窟多术,安能根连株拔,风翦霆灭。

    风言昭昭,纵使吾令所指,血流成河,又如何真能干净杀绝。

    静夜听雪,吾脑海里闪过一零碎景象,围炉书话,与谁共言?

    捏紧酒瓶,力道之大欲将其尽碎。

    或将就木陪卿,共衔杯壶酒。苦笑从嘴角洋溢,心情尤为烦躁。之于过往所作为,并无多少感触,倒是九泉之下,能热闹些了。

    回溯生平,曾忆少年,定是临洮一霸。虽不至无恶不作,少不得扰民伤财。

    少好游侠,如所有冲动不善思考的儿郎一样,各处游历。

    勇自是少不得,谋倒也不缺。钱不少,身骨当是强健……

    而后建功立业,位及人臣。

    刘姓天子不过是手上傀儡,征讨羌胡、镇压黄巾,入京擅政,功高震住。

    手下能人虎将,无不以一敌百。天下虽不姓董,何人敢不俯首称臣?

    灵帝末年十常侍之乱,离凉州。受大将军何进之召率军进京,旋即掌控朝中大权。

    封侯拜相于我董卓岂非不是易事?

    卓一生随性,凡事欲取予求。但所欲为何,所求为何呢?

    陷入困境,无法再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拜郎封尉讨黄巾,屯住扶风征为并州牧。封侯拜相,一言既出谁敢其右?

    骑第一战马征伐,拥一美女于怀,控第一武将在侧。沙场烽烟,乱世枭雄,兵强而制。

    废立天子皆有吾定,好不自擅。凉州部,洛阳系,还有并州……

    且饮一杯酒,压下莫名涌动的情绪。唇角施以弧度,甚好。

    ——————————————

    灵堂忆身前,无人当共饮。独斟琼浆伴歌舞,成败到底一场空。

    三年四月,帝疾新愈,大会未央殿。吾朝服升车,既而马惊墯泥,还入更衣。

    少妻止之,卓不从,遂行。

    乃陈兵夹道,自垒及宫,左步右骑,屯卫周匝,令吕布等扞卫前后。王允乃与士孙瑞密表其事,使瑞自书诏以授布,令骑都尉李肃与布同心勇士十余人,伪着卫士服于北掖门内以待卓。

    卓将至,马惊不行,怪惧欲还。吕布劝令进,遂入门。肃以戟刺之,卓衷甲不入,伤臂。

    卓惊呼:“吕布何在?”

    布曰:“有诏讨贼臣。”

    卓怒火直上:“庸狗敢如是邪!”

    布应声持矛刺卓,趣兵斩之。

    卓未曾料想,自亲待者,刻意背之。

    更甚驰赍赦书,以令宫陛内外。百姓歌舞于道,士卒莫不兴也。

    长安成中,士女笑语盈盈,卖其珠玉衣。酒肆欢腾,路人皆庆。

    卓之尸骨,无人收敛。坞中珍藏有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锦绮缋縠纨素奇玩,积如丘山。皆为散尽,不复存也。

    由记那日,阿瞒假借进献七宝刀,实与行刺。行迹败露,破绽百出,却让其侥幸逃走。

    儿童皆唱千日草,百姓为敌终败矣。

    卓果真老矣,则定不追伤自怀,以期尽杀天下。

    然成王败寇,已成定局也。

    东孙大破卓军,枭其都督华雄。

    贼子小人,尽屠卓满门。忆生平,天道轮回,若有来生,亦不外如是。

    纵使众叛亲离,人人唾骂。赐死街边,尸骨难安。其众皆额手称庆,街巷报喜,亦尤不悔矣。

    平生纵意把酒盅,亦是达者闻朝更。始末书契殆未有,戾暴凶恶任他书!

    董卓为世人所痛恨,尝腹背受敌,惨死于掖门道。

    葬董卓郿,并收董氏所焚尸之灰,合敛一棺而葬之。葬日,大风雨,霆震卓墓,流水入藏,漂其棺木。

    有评:董卓初以虓虎阚为情,因遭崩剥之势,故得蹈藉彝伦,毁裂畿服。夫以刳肝斫趾之性,则群生不足以厌其快,然犹折意缙绅,迟疑陵夺,尚有盗窃之道焉。及残寇乘之,倒山倾海,昆冈之火,自兹而焚,《版》、《荡》之篇,于焉而极。呜呼,人之生也难矣!天地之不仁甚矣!

    前情点击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易梦之群雄豪烈(下)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ahntrqtx.html